“对不住,这事儿你找别人吧。”
岑康宁这么说着,随后趁着何明博不注意,赶忙从宿舍溜走。
那天结束。
岑康宁认为自己的拒绝已经非常明显不委婉。
其他舍友同样也这么认为。
可到了第二天,何明博竟然故技重施,再度堵住了岑康宁。
他的表情甚至带着几分得意:“岑康宁,我知道你今天没安排家教,今天总不能敷衍我了吧?”
岑康宁:“……”
他当时真的很想问一句,亲,您的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说了不会不会。
听不懂人话是吧。
此时岑康宁已经明白,寻常的拒绝大约可能没办法让何明博死心。于是为了永绝后患,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把大家都叫到游泳馆,花了三十块钱。
“噗——”
五分钟后岑康宁面色苍白地吐出一口泳池水,被舍长搀扶着,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岸边,看向一脸震惊的何明博:“现在信了吧?”
然而岑康宁到底是低估了何明博的倔强。
岑康宁都快以死明志了,何明博却也就消停了一天。第三天的时候,他照常在老地方堵住岑康宁。
“宁宁,我请了游泳教练,我们一起学吧,我教你,不收你钱。”
“……”
岑康宁已经忘记了这件事后来是如何解决的,大概是他自那天开始疯狂打工,找了个包食宿的便利店收银员工作以后,坚持了一个多月不回宿舍,何明博终于放弃。
再加上后来天气转凉。
所有人对游泳的热情都大大递减,这事儿才慢慢过去。
但岑康宁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不止自己,316的其他人也从未忘记过这件事。
“怎么可能忘,实在是太奇葩了。”
左梓轩说。
曹帅则道:“其实每次一看见游泳池,我都能想起来。”
岑康宁无奈:“别说他了,吃饭呢。”
言外之意提此人实在倒胃口。
可左梓轩:“不不,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要是听了,肯定会胃口大开。”
岑康宁筷子一顿,好奇:“啥事儿?”
“何明博不是挤走了你的保研名额么。”左梓轩大大咧咧地开了口,浑然不觉,在这个餐桌上,事实上仍有一个人对此事一无所知。
一直安静聆听三人对话的祁钊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面色逐渐变得冷峻。
左梓轩吃了一口龙虾肉后,接着道:“遭报应了!还没开学就被人举报论文作假,闹得很大,他取消保研资格了。”
“哈?”
岑康宁大为震惊。
曹帅的表情却很淡定,显然他已经早早从左梓轩处得知这条八卦:“所以我才说我想起他了。那会儿就想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社会上一课,没想到时隔两年,终于——”
他深吸了一口气,表情里是不加掩饰的喜悦。
岑康宁还没从震惊中缓和过来,整张脸上都写着不敢相信:“他爸不是院长吗?”
“是院长啊。”
左梓轩轻笑一声:“但院长也不能只手遮天吧?他论文造假那么明显,被人直接发在了报纸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爸敢硬保?不要命啦。”
“我是真没想到……”
岑康宁表情一片茫然。
其实,他应该是恨着何明博的吧,在保研事件后。
何明博从前的奇葩事迹虽然也对他有影响,但岑康宁都可以选择放下。唯独只有保研被鸽的这件事,可以说改变了岑康宁的命运也不为过。
如果不是何明博。
现在的岑康宁应该与左梓轩一样,是个正在为开学课题发愁的研究生。
他不会有现在这样多的月工资,也不会有这样悠闲的假期。
但他会自食其力,会在三年后,获得一份研究生文凭。
他会在三年里不断地充实自己,写论文,做实验,也许三年后读博士深造,多年以后,也被称作岑教授,或者一声岑老师。
然而那样的未来已经离岑康宁太远。
早在他二十二岁生日的那天,化为遥不可及的泡影。
岑康宁从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只是人生的另一种体验,这个过程有祁钊在,有惊无险。
只是很偶尔的时候他也会在午后的烈日中坐在图书馆里看着人来人往的学生发呆,想:
平行世界里的另一个岑康宁。
在做什么呢?
现在想来已经好像是很久很久前才发生过的事情,明明其实才过了不到五个月。
“还有你更没想到的呢!”
左梓轩却再度抛下一枚炸/弹,打断了岑康宁的怅然若失,眉飞色舞道:“这事儿出了以后,老虎肯定是想保人的,毕竟是他的学生,出了事儿他脸上不好看,结果你猜怎么着?”
“嗯?”
“老虎自己的项目也被扒出来套用经费,还有压榨学生,贿赂编辑!”
“噗——”
岑康宁终于控制不住表情笑出声来。
也不怪他失去表情管理。
实在是仇人都相继出事的感觉实在太好。
果然这世界还是有报应的么?
但在饭桌上316众人一片欢声笑语中,莫名地,岑康宁觉得这事儿怎么越想越不对劲。
为什么他会感觉这种快准狠的举报手段有些熟悉?
热闹非凡的包厢里他看向祁钊,正对上一双幽深漆黑的眼。
隔着眼镜,那双眼仿佛一汪深不可见底的潭水,足以将任何人溺毙。
一小时后。
回程的车里。
祁钊发动车子,主动开了口:“是他先举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