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洋猛地瞪大了眼睛,他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监视器的镜头,在齐枫的面前蹲了下来,齐枫好像和他说了什么,或者说是他对齐枫说了什么。
赵洋听见仍没有放弃在打电话调动HMP的安柏突然安静了一瞬,又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他低声对技术员说了什么。
接着,防爆士兵身上的监视器的音量被放大了些。
是熟悉的说着中文的声音。
-“快要好了,哭个屁,赵洋还在外面念叨你呢,你说你怎么倒霉呀疯儿。”
60秒。
礼堂里,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徐长嬴蹲在齐枫的面前,一脸无奈笑着盯着她。
“是不是快要到时间了,”齐枫仰着头,小心翼翼地抽了一下鼻涕,眼泪汪汪地问了第三遍。
“早着呢,”徐长嬴故意不耐烦道,“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差,警匪片都是最后五秒拆完的你没看过吗?”
“最后五秒钟我边上这些倒霉蛋炸了我们也跑不掉,”齐枫哭丧脸道。
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到了5开头,徐长嬴双眼紧紧盯着拆弹士兵手中的索格工具钳,他知道其实已经到了最后寻找定时器信号模块的关头——这种现代炸弹采用的都不是单回路触发器,也就是那种老电影中剪蓝红线拆弹的原始装置,而是更加高级的电子信号触发器。
但是徐长嬴知道,时间不够了,面前的两个排弹士兵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成功拆开这个军用炸弹的外壳和关键的电容模块,这已经是非常熟练和优秀的水平了,只是,再优秀也不可能在接下来几十秒拆掉触发器。
50秒。
“其实我做好被枪毙的准备了,”齐枫抽了抽鼻子,很没有出息地痛哭流涕道,“只是我没做好被炸死的准备,而且你一来我就变孬种了。”
“什么变孬种了,你从小到大就是孬种,不然你和赵洋俩个怎么是好哥俩。”
45秒。
满头大汗的排弹士兵攥紧了工具钳,最后还是抬起头对着徐长嬴抱歉地看了一眼。
“没事,给我吧。”徐长嬴面容平静地用英语道,并接过了拆弹士兵的工具钳。
同一时刻,其他人质面前的拆弹士兵也放弃了不可能完成的拆弹任务,在劳拉的注视下站起身快步撤离了礼堂,一时间被抛弃的人质们不少发出了绝望的吼声和哭声。
齐枫被吓到了,就算是此刻她也知道了现在是逃生的最后时刻,她立刻睁大了眼睛,哗哗流着泪道:“你快走阿嬴,你留下干什么,你又不会拆这个——来不及了!”
“放屁,谁说我不会的,”徐长嬴小心翼翼地拨开密密麻麻的电线,一点点辨认着电路和信号模块,咬着牙剪下一根一毫米的线,“哥们干一行爱一行,专业水准一等一,我在西非出差时可没少看人拆炸弹。”
冷汗从徐长嬴的额头缓缓滑落,他只是不忍心,不狠心,也不甘心就这样看着他这辈子为数不多在乎的人在即将安全的前一秒化成血沫,虽然他觉得他的心脏已经够硬了。
但是此时此刻他才知道,软肋是这辈子都无法变成硬骨头的。
徐长嬴的眼眶滚烫,视线也模糊了起来,他剪掉第二根线的时候几乎已经听不清齐枫在哭着说什么,他只是擦了擦眼睛笑道:“你还记得高考的时候还是我提的公大来我们学校招提前批,所以你才去考的吗?”
“谁能想到你和赵洋都能干得这么厉害。”
30秒。
劳拉的吼声远远响起,但是徐长嬴却好似听不见了,他的耳朵嗡嗡作响,在他的背后,女性alpha被排弹部队的美国人中校不分由说地拽出了最近的安全通道外。
“我对不起你,”齐枫涕泗横流,无比悔恨道,“我之前以为你死了,所以在赵洋考编的第三年就提议给你烧纸,然后赵洋考上后我们俩每年夏天都给你烧纸,一直烧到今年夏天,现在一看果然不吉利,连带你也遭报应了。”
“——我就知道!”徐长嬴咔嚓剪断了第4根线,成功完成了十分之一的拆弹工作,喘了口气继而愤怒道:“你明明是党员,谁让你搞什么封建迷信。”
“我还没有,还只是积极分子,”齐枫崩溃道,“名额被赵洋顶去了,他妈的一进市局就拿三等奖……明明我才是严队的关门徒弟,贱人抢我风头呜呜……”
15秒。
“原来你们这俩好哥们还有这样阴暗的一面,”徐长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累得直不起腰,他仰着头,“都最后关头了,想点好笑的吧。”
齐枫默默流着眼泪,呆呆地望着坐在面前的beta,突然开口道:“我对不起你,这辈子一直拖累你,也对不起夏青,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徐长嬴心脏狠狠地抽痛了起来,他的眼眶瞬间就热了,而也在此刻,不知为何他眼前浮现的是在东京台风夜里望着自己流泪的眼睛。
10秒。
“是我自己对不起他,但是命就是这样,”徐长嬴感受到齐枫开始克制不住地发抖,便抓紧了她的手,低头笑着咳了一声,无奈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人走,又舍不得让他陪着我走。”
5秒。
滴。
“我早就知道这世界根本没有两全的好事。”
2秒。
滴。
“如果不能两全,那我就一定要自己选。”
指挥车前的赵洋浑身颤抖着攥紧了拳头,喉头满是血腥味,眼前一片发黑,在倒计时归零的前一秒他的耳朵里爆发了强烈的耳鸣。
靠在大厅里的蔡司猛地回过头,看见了面无血色走出来的劳拉,但他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侧,发现什么后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