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离永信侯府不远,亓剑铮本不用特特跑一趟去接,偏偏鄄御在行宫染了荨麻疹,还很是严重。
「哪有那么多巧之又巧的偶遇,分明是有人算计。
「我调查到的就是这些,其他的你可以自行回想。
「比如你和亓家住所隔了多远?你又『莫名』撞见亓剑铮多少次?你怎么察觉到亓剑铮对你没有偏见?」
我每说一句,月盛炎就不自觉地摇摇头,但眼神逐渐变得慌乱,似是回忆起了许多被她忽略的细节。
「月盛炎,到底是谁不断在你耳边说,除了亓剑铮没人看得起你?是谁那么想让你嫁给亓剑铮,破坏这场联姻?!」
「不……没有……」
「有的,一定有,我不信月先生的女儿会这么脆弱不堪!是哪个人,还是哪些人,这么久以来都在你耳边喋喋不休?!」
月盛炎颤抖着扬起头,认命般地闭上眼睛,不知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
「荀姨……烁儿……」
她哀号了一声,如同濒死的野兽。
「啊——」
璇玑书阁的棋室中,颂清皱着眉落下一枚白子。
落子的瞬间,他说:「我输了。」
璇玑夫人淡然道:「颂清,你不专心。」
颂清看向传出哀号声的方向,明明什么都看不见,担忧之情还是溢于言表。
少顷,他收回目光,轻笑了一下,「是,刚才不专心了,再来。」
19
月盛炎和离了!
鄄御回家了!
灿烂的阳光,又一次笼罩在永信侯府的四方天空了!
我家颂清终于有书念了!
这样欢天喜地的日子,我本想亲自送宝贝儿子去上学,谁曾想父皇传召,我不得不入宫觐见。
走之前,我拉着颂清的手反复交代:「欺负同窗是不对的哦。」
颂清说他一心只想看大蟒蛇,不会招惹同学们的。
颂清虽然蔫坏蔫坏的,随他爹,但是不骗人,说只看大蟒蛇就一定只看大蟒蛇,我终于放心进宫,托煦燕送他上学。
这次进宫与之前不同,父皇身边没有受宠的荀贵妃,也没有这样王爷那样公主,他在无花可赏的牡丹阁赏雪,一身玄色的常礼服,负手远眺,无端显得孤寂。
或许是我想多了,他身边时时围绕着那样多的人,不会孤寂的。
「来了。」
父皇一句话,把正要行礼的我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按照程序,应该我先说「孩儿参见父皇」,然后行礼,然后他说「免礼」,然后我再假惺惺地说「谢过父皇」……
如是三番绕来绕去几十句话,才慢慢绕到正题。
这就都跳过了?
「怎么不回话,冻傻了?」
我摇摇头,「您……有什么吩咐?」
父皇抬手指着这片空旷的牡丹阁,「看见这块地方了吗?前朝皇后的私园,花开时万朵牡丹齐放,去娇艳而存壮美。」
不管父皇再怎么吹,我看见的都是光秃秃白茫茫的一片雪地,所以心态很稳,丝毫不激动。
「送你。」
「啊?」
「烁儿还未出嫁,一直住在宫里;若凌和若准也在宫中留了宫室,回来亦可小住。唯独你没有,是荀贵妃疏忽了,如今朕补你一个。」
我看着偌大的牡丹阁,一时间出了神。
「还不谢恩?」
「父皇,我可以要别的吗?」
「赏赐是赏赐,嫁妆是嫁妆,牡丹阁是朕补给你的嫁妆,你收着就好。」
「哦。谢父皇。」
人人都有的东西,我没有;我回来的时候想不起给我,我做了「好事」才给我;明明是自己不在乎,偏要推到荀贵妃身上去……
叫我怎么开心得起来呢?
不过他只是送个心安,恐怕不在乎我想不想要。
他又问我:「炎炎现在可好?」
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问的是月盛炎。
「挺好的,刚刚从侯府搬出来,山上的屋子久不住人还在打扫,如今在我家暂住,昨晚亲自下厨给颂清做了梅花冻消夜,精神不错。」
很显然,月盛炎也成了颂清的友人之一。
我甚至没听他们说过几句话,怎么的,是神交吗?
我在璇玑书阁苦口婆心,劝得口水都干了,结果他俩成了好朋友?
不提了,伤心了!
「是朕对不起炎炎和她父亲。」
说到此处,父皇嘴角向下,眉头紧锁,陷入了悲伤了回忆里。
他和月先生是莫逆之交,月先生为了救他而身亡,连女儿也不能保全,他伤心是难免的。
不过我有想过,要是月先生没有死,他们现在会如何?
以月先生的功绩和能力,封个一字并肩王也不为过,可父皇肯吗?
他对月盛炎无限纵容,甚至超过几位公主,固然是因为月先生,却也因为月盛炎是个女子吧。
如果月盛炎是个男儿,和他的皇子抢王妃,结局可能就跟现在完全不同了。
说句戳心窝子的话,正因为月先生走得早,他们两人的君臣情谊才得以保全。
夫君曾对我说,人性自私,放在庙堂之高如是,放到江湖之远亦如是,四海之内皆准,细细想来,真是无从反驳。
「既然她听你的话,你就好好照顾她。」
「是。」
「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么直接?
我呆愣愣地看着父皇。
「你要是只想为朕分忧,朕当然也乐得接受……」
「父皇求您让夫君回来吧,儿臣十七岁之后就没跟夫君分开过那么久了,他身体不好一个人在外面没人照顾,真的好可怜啊,他怎么也是您女儿的丈夫外孙的亲爹啊,您忍心我们一家分离,颂清颂雅念爹成狂日夜哭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