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告诉任何人。
「姐姐,奶奶她不是坏人。」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抱住了他。
国公府上是有坏人的,张牙舞爪,炮制了多少血海深仇,这一张薄薄的纸,就是送坏人下地狱的利器。
哥哥来信了,他说白家小姐可信。
我誊抄一份,交给了白秀秀。
39
深秋,风雨飘摇。
秋风把廊下的菊花打了一地。
我蹲在地上收拾时,拾月的绣鞋款款映入我眼帘。
「莺儿姑娘,听说你的针线活计很好,可否帮我一个忙。
「入冬后,小公爷就要穿雀金裘,可巧被烟灰烧坏了一个小洞,我手上活计多分不开身,你看能不能……」
是那件丧了我命的雀金裘。
我尚未起身。
拾月笑得愈发温柔和善。
「是不是,要我再去禀一声老太君呢?」
话中已带威胁。
我允诺了。
她叮嘱我,雀金裘名贵,上面那颗南珠更是贵中之贵。
下个月,小公爷要穿这件雀金裘入宫赴宴,万万不能有闪失。
她又要用这颗珠子做文章坑害我。
可我并不怕。
我已寻到仇人,已找到哥哥,此生足矣。
秀秀说。
借机把那张薄薄的纸缝入雀金裘,等梁遇进宫时带入,她已通过父亲,找到接头的太监。
届时,自会有人将此呈交给圣上。
国公府数代富贵,家人子弟骄横跋扈,随意卖官鬻爵,包揽诉讼,逼良为娼,无恶不作。
更重要的是,他们挟恩自重,以祖上从龙之恩挟持圣上,屡屡不恭,就连平安州和辽东的驻军,都隐隐有些无法指挥。
国公府的毒瘤生了根,亟待铲除。
圣上正缺一个下手的把柄。
40
雪沫子又飘下那天。
小公爷穿着我补好的雀金裘,与老太君一道入宫。听说是圣上赏赐给德嫔娘娘的脸面,让她能够先于其他妃子,家人团聚。
小公爷走前,眼神一直在我身上流连。
「这雀金裘,变得格外漂亮格外暖和。
「祖母,还是您会调教人,您的丫鬟也格外灵巧,求您赐给孙儿吧!」
老太君被哄得眉开眼笑。
当即就应了。
夫人面色沉沉,特意走得迟了一些。
她派人传唤我。
掀开大红猩猩毡帘子,热气和夫人冷漠的眼神扑面而来,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踢我的腿弯,钳制着我跪在地上。
拾月款款向前,尖牙利嘴细数我的罪过。
一为不慈,没有管教好自己妹妹燕凤,差点坏了府上名声;
二为不忠,偷了小公爷雀金裘上的南珠,换成一颗闪白琉璃珠子;
三为大不敬,毁坏御赐之物雀金裘。
「其罪当诛!」
拾月的眼神和声音里,都充满快意。
夫人满意地点点头。
菩萨一样的脸上,两张嘴一开一合。
「你这刁奴,犯下如此罪过,本该乱棍打死,不留全尸。但我们府上向来善待下人,有忠厚慈悲之名,不能为了你毁掉这个名声。
「既如此,赐你一条白绫,自行了断吧!」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白秀秀正是在此时冲进来的,毡帘子外涌进一阵风雪。
她脸上红扑扑的,满是喜色。
「夫人,德嫔有喜!
「这大喜的日子,您处置刁奴,也不怕冲撞了德嫔肚子里的小贵人!」
近来皇后时常传召秀秀入宫,她的消息,比远离皇家的国公府要灵通。
「是了,是了,怪不得皇上赏给娘娘这样大的体面!」
夫人喜不自胜。
41
按照计划,秀秀成功救下了我。
夫人急急忙忙披上斗篷,赶着入宫。
拾月不甘心地跺跺脚,吩咐婆子严加看管我。
「你别得意。
「人证物证俱在,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正是因为德嫔娘娘有孕,府上才更要谨言慎行,除去祸患。等夫人回来,我会再向她进言。
「你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我闭上眼睛。
一句话都没有说。
雪沫子下了一天,地上一层薄霜,照得天地皆冷清起来,老太君、夫人、小公爷的马车踩着雪回来,一路泥泞,也一脸灰败。
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人马。
锦衣卫、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府尹衙门的差役,如狼似虎地扑进府门来。
周嬷嬷以命留下的东西。
奏效了。
今日有喜。
梁府抄家。
明天的太阳,我能见到,国公府恐怕是见不到了。
42
一夜之间,朔风凛凛,侵肌裂骨。
国公府没了富贵气,除了老太君, 所有人都被押到大狱中待审。
锦衣卫护送秀秀和我出府时。
我牵着小石头。
一一经过被捆绑的国公府众人。
夫人的眼神几欲嗜血,再也没了菩萨的慈悲。
「是你们,我后悔没早除了你们这两个坏东西!
「黄莺儿,尤其是你, 命贱之人本该死!」
锦衣卫的绣春刀出鞘。
我借了刀鞘。
狠狠一打。
「你该偿命的!」
拾月脸上几个巴掌印, 青红一片, 她撑着身子跪在小公爷身前,天冷, 她要给他挡风。
他却像是吓蒙了,眼神空洞。
「怎么会……怎么会呢……
「这是梦吗……」
其余主子奴才,皆是哭声一片, 在这白茫茫的地上,尤为凄凉, 再无螃蟹横行之姿态。
百年煊赫世家,终有败落之时。
多行不义必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