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述从包里的侧袋取出一张卡片。
程幼雪接过去一看,小小的卡片对折着,打开也不过两张名片拼在一起的大小,但上面却画着他们昨天的年夜饭,还有旺旺大礼包、酸奶,以及一颗柠檬糖。
“你这是图画日记吗?”程幼雪笑道,“这么小的地方,你也真能画下来。”
周述抿抿唇,正要说什么,程幼雪又反应过来这画是在什么时候画的。
她问:“你睡觉了吗?”
“睡了。”但不过只有半小时。
可睡与不睡,于周述而言也没所谓,因为他根本睡不着,也舍不得睡。
于是,他在程幼雪睡后,画了这张贺卡。
“我带的笔颜色有限,你勉强看。”周述说,“祝你新年快乐。”
程幼雪看到贺卡上写的“顺遂无虞,所愿皆得”,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下。
其实,要没这两句话,程幼雪一时还发现不了这是张贺卡。
现在的人太少有送贺卡的了,以前她念小学时,赶上一些节日还有人会送,长大以后,通常都是电子祝福。
“你这字不错啊。”程幼雪提了一句。
周围太乱,周述没听清,他上前走了两步,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专注地望着程幼雪,喉咙里溢出一声扬着声调“嗯”。
听得人耳朵里泛起酥麻。
程幼雪叫他弄得一下卡了壳,试探泡汤,只好又说:“怎么想到送我贺卡的?”
“我小时候,”周述顿了顿,“过年就会收到贺卡。”
因为家里的条件有限,不可能时时购买礼物,周述的爸爸便亲手制作贺卡,再由妈妈在上面写上祝福的话,在初一的早晨送给周述。
对周述来说,贺卡是他认为最珍贵的礼物,也是他认为的表达祝福的最朴实的方法。
程幼雪说:“怎么办?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不用,我不要。”周述忙说,“你……你能收下这张贺卡就好。”
闻言,程幼雪从她的单肩包里翻出钱包来,当着周述的面,把他的贺卡放进她钱包的最里层。
“收下了。”程幼雪拍拍钱包。
周述腼腆地笑了笑。
过了会儿,广播开始通知程幼雪所乘坐的航班可以登机了。
周述送程幼雪到安检口。
来来往往的乘客从身边走过,他们却定在原地,迟迟没有迈开步子。
程幼雪说:“有个事,我想麻烦你。”
“你说。”
经过昨天,程幼雪有心也在学校附近租一间公寓,像赵星岩那样的就可以。这样万一以后遇到什么事,她也有地方可去。
“那是就看赵星岩的小区,还是其他小区?”周述问。
程幼雪想了想,说:“都可以。离学校近就行,重要是安保好。”
周述明白:“我会把周边都调查一遍,到时候给你挑。”
话落,广播里又一次提醒程幼雪该登机了。
程幼雪往上提了提包带,最后道:“我会提前一周回来,到时候问你要调查结果。”说完,她不再耽误,转身进入隔离带区域,准备过安检。
她在心里数着数。
尽管她不知道数数有没有用,也不知道她的话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但什么结果都好,她不怕,也都接受。
眼看安检区即将走完,程幼雪拿出身份证,正准备认证时,听到一声:“等一下!”
程幼雪心脏“咚”地一跳。
她扭过头,看到周述站在线外,抻着上身,定定地看向她。
“过吗?”后面的乘客问。
程幼雪说了声不好意思,请人家先来,然后绕出排队的区域,走出来了一些。
她和周述隔着几米的距离,但两人黏在一起的视线又好像分毫未离。
程幼雪问:“还有什么事吗?”
周述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他人生里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忐忑、希冀、恐惧、渴求,以及难以置信,太多情绪一并涌上心头,不仅冲昏了他的头脑,更冲淡了他亲手刻下的那道界限。
“你回来,我来接你。”他说,“好吗?”
程幼雪没想到结果来得这么快。
那自然是——接受。
“好。”程幼雪笑道,唇边梨涡绽开。
*
程幼雪顺利回到北城。
家里只有阿姨,程开砚和宁祎都还在忙,不知道哪天可以回来。
程幼雪都习惯了,每天在家里看看书,再去舞房练练舞,日子过得还算比较快。
周述每天都会和她“汇报”他的调查进度。
程幼雪发现他这人做事实在是一丝不苟,而且心非常细,她没想到的许多问题,例如寒暑假期间公寓内的居住人数,他都考虑了。
而之所以考虑这点,是周述认为如果公寓里全是租房的学生,一到假期,十有八九就会变成空小区,程幼雪要是遇上特殊情况,在假期时留下,会不太安全。
幼不幼稚:[你是怎么把这些小区的情况摸得这么详细的?]
现在过年,房产中介肯定也都在放假吧。
周述:[也有上班的]
幼不幼稚:[那你问这么细致,他们没不耐烦?]
确实不耐烦。
就租一个一室,人家挣不了多少钱,还不够费口舌的,这又还在过年期间。
但周述没关系,脸皮厚点儿就是。
程幼雪让周述别辛苦,又不是多赶时间,等过了初七,大家都上班了,再咨询不迟。
周述一开始也这么想的。
可是他如果不做这件事,就总会怀疑那天在机场发生的对话是他的臆想。
他必须得做些什么,来向自己证明这一切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