攥着雨伞的那只手指骨收紧,骨节发白。好似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不明白只是出去买了把伞,她的态度为什么就忽然变了。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被自己刻意忽视的不安,似乎在这一刻全都铺天盖地的涌来。
陆屹睢薄唇翕动,嗓音不受控地发哑:“什、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他看到她嘲弄地笑了笑,唇角的弧度讥讽又恶劣。
叶羡凉意味不明的视线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直到他的表情愈发僵硬,她才不紧不慢地出声:“在图书馆给人送伞这种事,应该也不是什么很大众的行为吧,还是说,你给太多人送过,因为不够特殊,所以自己也忘了?”
再怎么迟钝,这会儿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极短的时间里,陆屹睢将以往发生的有关下雨和图书馆的事都想了一遍,终于,在某个记忆的角落里,翻找出了去年自己曾给一个人到图书馆送伞的事。
而那个人,是兰韵——亦或者说,前女友。
还悬在半空的手骤然失了力一般,颓然地垂落。
陆屹睢脸色倏地苍白一片,瞳仁不安地颤动了下,他轻颤着眼睫垂下眼眸,竟不敢再看她。
叶羡凉眉梢轻挑:“看样子是想起来了。”
没法解释,也辩解不了。
在此之前,陆屹睢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从前那些事,生出近乎痛彻心扉的悔。
他张了张唇:“我……”
刚吐出一个字,却又无声哽住,根本没法继续。
叶羡凉着实没忍住,嗤笑出声:“我不过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随口这么一说,你做什么这副表情,好像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一样。”
她不咸不淡地继续:“怎么,当初能做,现在又不想认?”
陆屹睢抬眸:“……没有,我认。”
他嗓音低哑,眼尾莫名泛红:“以前是我……混账。”
倒也没想到他竟一句辩解也没有,全然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叶羡凉意兴阑珊的收回视线,厌恶极了他这幅故作情深的模样,懒得再看一眼,她站起身,拿着书往书架处走。
将书放回原位,她从容迈步,往阅览室外走。
身后,陆屹睢失了魂般僵立在原地,良久,指尖轻颤了下,他眼睫低垂,黯然转身。
图书馆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玻璃门外雨声淅沥,水雾氤氲,仿佛天地间都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幕布。
他步伐僵滞,走到门口时,脚步突兀地停下,眼眸蓦地睁大。
前侧,之前离开阅览室的人,此刻正站在那儿。
似是不敢置信,陆屹睢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唇张合了下,喉咙却仿佛被什么堵住,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耳畔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间或夹杂着几声闷雷。
叶羡凉已经恢复平静,神情再不见之前的讥讽。
她下颌微抬,朝他伸出手。
陆屹睢愣了下,指骨微蜷,手中异样都触感让他恍然回神,旋即
近乎慌乱地将雨伞递出。
却在手伸到一半时,又僵在了半空。
他看到她骤然蹙起的眉,无措地停下了动作,喉结颤动:“你……不要吗?”
叶羡凉淡声:“不要。”
她眸光清冽,语调意有所指,慢条斯理地续上:“不好意思,我这人比较挑,这伞的样子看着太眼熟,太多人用过的东西,我不要。”
话落,陆屹睢本就苍白的脸更是一下失了血色,指尖抑制不住的发颤,连呼吸都不稳。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却又不敢一直沉默,薄唇翕动着,最后只哑声挤出一句:“那、那我,再去买一把。”
“不必了。”叶羡凉直接拒绝。
她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落在他身上,看着他的情绪因她而起伏,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嫣红的唇瓣轻启,她淡声提醒:“礼物。”
“礼、礼物?”仿佛彻底没了思考能力,陆屹睢喃声重复了下她的话,随即才反应过来,“对,礼物。”
他好似一下找到了支撑自己的力量,黯淡的眼眸划过抹微不可查的光亮,急切又慌乱地将肩上的包取下,却又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打开包都费力。
叶羡凉倒也不急,甚至不疾不徐地说了句:“慢慢来,不着急。”
这会儿的她已经全然没了之前那副阴阳怪气又嘲弄讥讽的模样了,仿佛一个朝令夕改、反复无常的暴君。
当然,这款限定版的暴君,只会在陆屹睢一个人面前出现。
以至于此时听到她平和的声音,他松了口气,感到欢欣的同时,也不受控地心里一紧,应激似的颤颤巍巍。
终于,包里的礼物被他拿了出来。
墨绿色的礼盒安静躺在他宽大的掌心里,衬得那盒子愈发小巧。
他迟疑着,小心翼翼地看她,似是被她之前的话吓到了,竟有些不敢伸手。
叶羡凉眼睫半垂,视线落在他掌心。
隔着盒子,看不出里边装的到底是什么,只是礼盒看起来有些像首饰盒。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眼尾残留的绯色时,眼眸微凝了一瞬。
一时有些啼笑皆非,她开了个玩笑:“怎么,又不想送了?”
陆屹睢慌忙否认:“没有,想送的!”
他再也顾不得心底残留的顾虑,忙不迭伸出手,嗓音干涩,语气急切:“给你。”
叶羡凉抬手接过,礼盒小巧,重量也轻。
没犹豫,她动作利落地直接打开。
黑色绒布上,是一条手链。
手工编织的红绳,上面坠了一个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小猫,透着晶莹剔透的绿,模样憨态可掬,小猫两边的红绳上,点缀着几颗小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