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白小姐,天使亦魔鬼
四月,云港的清明没有天街小雨润如酥的清凉,几乎已经热得如同小雨一样,祁昂的伤终于基本愈合,和那个几乎差点废掉他胳膊的枪伤一样,只在他完美的身体上留下了几个即将伴随一生的疤痕。
白洋收到了从东南亚寄来的,来自岳峙的谢礼。
她提供的那颗绿钻被证明是和岳峙失踪妻子戒指上的那一颗来自南非同一个钻坑,颜色和净度几乎一模一样,设计师也完美复刻了那枚盛夏青梨一般带着新鲜凉意的戒指,岳峙将它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西极曾打电话感谢过她,从那天开始,岳峙身上那种无可念怀的死气淡了不少,他开始喜欢坐在海边崖壁的躺椅上,抚摸着那颗戒指,长久地凝望远处的天空。
“我终于可以偶尔离开,不用担心他会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跳下海中了。”西极说。
“他妻子……我是说那个叫青梨的女孩,还会回来吗?”这不是白洋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不会了,她已经死了,我们都知道的。”西极是第一个给她确定答案的人,“岳峙也知道,他的心不知道,但他的大脑知道。”
那天白洋莫名地很难过,她想到了小时候总是看到白延陆一个人坐在花园里打理那些虞美人,想到祁昂脸上被邹宝华打出来的伤,幻想他童年时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得不到任何回应,幻想一个声波不同的白鲸孤独地游荡在大海,永远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同伴。
晚上她忘了自己做了什么梦,在梦里哭得很伤心,祁昂抱着她轻轻地吻她,抚摸着她的背,可她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反搂着他,抠着他胳膊上那枚圆形的伤疤,说出夹杂着眼泪的含混语句“别离开我……”然后又缓缓睡了过去。
几天后就到了清明,她从祁昂那里收到了岳峙的谢礼,一张照片,拍得很随意,就像是岳峙坐在惊涛拍崖的海边,随手拍下的,天上浓云密布,几丝光线顽强地透过云缝,挣扎着投射在海面上,无谓构图,无谓风景,没有人物,压抑又稀松平常。
照片背面是龙飞凤舞笔力虬劲的一句英语:Igiveyoumyword。
签名是中文的岳峙。
这句话很简单,白洋得到了岳峙的一句承诺,这是很重的谢礼,以岳峙的地位和影响力来说,这简单的一张照片,或许比她给的十颗绿钻都要珍贵。
白洋将照片放在了祁昂客厅的架子上,轻轻立在了一个摆件前,然后靠在祁昂身上,两人一起看了一会,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轻轻接吻。
“买个相框装起来吧。”白洋说。
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兑换这句承诺,可她希望这句话能吊着岳峙,让他坚持活下去,就像是照片里那微弱的像是马上就会消失的几丝天光,或许也带给海中鱼群重要的希望。
他们换上黑色的衣服,白洋穿上了已经很久不曾穿过的黑色哥特洛丽塔裙子,他们一起去了云港的烈士陵园,祁昂每年清明都要来,他并不进去,只是站在大门口的管理处,照例以父亲的名义捐出五十万,然后让人拉来一车白玫瑰,在每一块碑前放下一束。
今年他不是一个人,白洋陪着他。
她看着他放下支票,在捐赠登记表上写下“祁有川”三个字。
一些学校组织学生进行清明扫墓的活动,他们站在管理处的屋檐下,看着一群群孩子欢快地,说说笑笑地走进大门,给这个孤寂肃穆的地方带来年度限定的朝气与活力。
他们用稚嫩的手擦拭着墓碑,一起唱歌,最后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吃着小书包里的零食,这是他们期待的活动,他们真实地将幸福快乐具象地展现在沉睡在这里,为这一幕勇敢斗争并牺牲生命的英雄面前。
白洋抬眸看向一旁面无表情始终沉默的祁昂,捏捏他的手掌,“你爸爸肯定也希望你是他们中的一员,这就是他为什么可以奋不顾身的原因。”
祁昂像是怔了一下,垂眼看向白洋,“是吗?”
“当然。”白洋又转头看向了那些格外调皮活泼的孩子,“如果我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一定会为了守护他的笑容和快乐,不惜一切代价。”
一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一岁小女孩走到了白洋面前,肉嘟嘟的小脸蛋,圆丢丢的眼睛,好奇地看了白洋很久,才终于鼓足勇气走到了她面前,却只是抿着小嘴巴不说话。
白洋蹲下来,抬着下巴,看上去倨傲又冷漠,“小可爱,你有什么问题?”
小女孩的眼神从她黑红色的口红上移开,最后又落在了她烟熏妆的眼睛,“我妈妈叫我小宝贝。”
白洋挑眉,“好吧,小宝贝,你有什么问题?”
小女孩咧咧嘴,矜持又害羞地笑了一下,壮着胆子摸了摸白洋裙子上的蕾丝,“你是魔女吗,书上的魔女就是这样的,她们会恶作剧,还会让公主沉睡一百年。”
白洋撑着下巴,看着她,“不,我是天使。”
小女孩很疑惑,“可天使是白色的,你是黑色的。”
白洋往前探身,凑近小女孩,放低声音,“白色是校服,我更喜欢我自己的衣服,好看吗?”
小女孩点点头,显然她就是觉得白洋太漂亮了,所以才会鼓足勇气过来和她搭话的,“好看,我喜欢你的裙子,很漂亮。”
“那就对了,这才是最重要的。”白洋伸出自己戴着手套的手,掌心一转,手中就出现了一朵黑色的蕾丝玫瑰,原来扎在她的包上,“这是天使的魔法,保证将来你一定会成为你喜欢的漂亮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