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填志愿,她心心念念想读新闻传媒一类,兴趣之外,也一知半解的憧憬那种新鲜活力的充满挑战的生活。王芳跟简大勇不懂这些,不敢轻易答应,花钱托人找了懂行的熟人建议。那人说他们这种家庭应该考虑就业,建议她学医学法或者教资一类更合适。
王芳跟简大勇被说动,轮番劝她,她本就不是既要非要的那类人,很快向现实妥协,自己选了学法。如今学以致用,有些微遗憾,但也挺好的。
简柠顺手拿了高中的同学录看,一页页翻过去,在最后才翻到许砚时的那页。
南城一中是南城最好的公立中学,考进去难,进去后要进尖子班更难。一中的尖子班名额是滚动的,按每期末考试成绩排名,年级前五十名在最好的一班,后面以此内推。
她中考从县中学考进南城一中,本来名列前茅的尖子生,去到那边直接成了不上不下的中等生,从入校起就在二三班打转,直到最后高二下,期末超常发挥,才去了一班吊尾巴。
一中的惯例,高三不再分班,她也就顺理成章跟许砚时做了一年同学,只是一个年级前三,一个年级一百内,一个耀眼,一个普通。短短一年,不光没交情,连交际都谈不上。
简柠看着同学录的字迹出神,过了这么些年,当时她递出去这张纸的情形记忆犹新。
那是高考前一个月的某个下午,不知是谁带的头,本来私下悄悄写同学录的行为突然放到明面,好些同学直接从前排一路往后发。
她之前被室友拉着买了一本,因为跟一班的大部分人都不熟,她没在一班发,二三班也只给特别熟的同学发了,剩下快一半放在课桌下压着,看到其他同学发,也不敢拿出来凑热闹。
课业繁忙,她担心大家不愿意将时间花在不熟的人身上。毕竟有同学发同学录的时候,很自然的越过了她。
直到班长过来,给她一张的同时,也问她:“你的给我一张。”
简柠看着面前人友好笑脸,莫名有点脸红。
班长以为她没买:“你没有?我有一本多的,要吗?”
简柠才说有,从桌子下抽出一张递给班长,小声道谢后。又抽出几张给后面的几个同学。
她前后收到十几份,晚饭就没去食堂,想赶在晚自习前写完还给同学们。她正写着,课桌被人叩了下,抬头又是班长那张笑脸。
班长:“不好意思啊,刚才那张我写废了,你还有新的没?再给我一张。”
简柠立刻拿出一张给他,班长拿到手正要离开,转头看了眼某个方向,又问她多要了张。
她刚低头继续,就听到班长的声音:“唉,这个
写一下。”
一道清冽的嗓音问:“谁的?”
班长:“简柠的。”
当时教室里人不多,班长的声音清晰可闻,被点名的简柠下意识抬头,循声过去,一眼望见坐在班长旁边的许砚时。
他侧脸对她,骨相优秀,轮廓冷峭中又有柔和,下颌线坚毅流畅,有英姿勃发的少年感,更多出身优渥的矜贵淡然。
晚自习下课,简柠收到班长和许砚时写的同学录。
许砚时的字也写得很好,工整飘逸,笔锋凌厉,大约是不熟,他只写了名字,那些关于生日、爱好等项目都空着,只有一个“对我的初印象”,他写了一句:文静、性格好。
祝福语倒是一板一眼的认真
——祝:简柠高考顺利,心想事成。
以后记得来参加同学聚会。
落款:许砚时。
简柠从高一起就知道许砚时,她也才知道现实里居然真的有小说男主一样的人,不光成绩好,长得好,家世也好,不仅各种竞赛奖项拿到手软,编程比学校老师更厉害,连钢琴、小提琴这类业余爱好都过了最高级。
听说,他还会骑马、射击、滑雪,所有运动项目上都出类拔萃,据说早在初中时,就有省队射击教练来学校挑人,一眼挑中他。可惜他志不在此,自己婉拒了。
她认识他,但也只是认识。
他不认识她,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对他有欣赏、崇拜和仰望,唯独没有喜欢和幻想。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比银河的两端离得更远,以至于她连暗恋都觉得多余。
她不敢。
她是清醒的实干派,不做无意义的事,更不做无法实现的梦。
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没有任何一件事比学习重要。
她出身普通,智商普通,从小没上过兴趣班,没有任何适合展示的才艺。努力学习,努力考上尽可能好的大学,是她对未来最大的憧憬,也是当时她能想到的唯一能改变命运的路。
她没有多的精力浪费在无聊的幻想上。整个高中三年,她与他的交集,除了这一张纸,便只有那场大雨中,他递过来的一把伞。但她知道,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们结婚的消息从未在高中同学圈里公开过,她甚至都没有进一班的班级群。从前的老师同学怕是跌破眼镜都不会想到,许砚时的妻子会是她。
简柠自然是在意的,但她从未跟许砚时提过,心照不宣将主动权交给他,公开或隐瞒,她都试图去理解。
她想,如果换做她是他,大约也很难主动开口去跟同学们说,耀眼如他居然娶了当初默默无闻,如今依旧普通到毫无亮点的她。更不想被人追问和猜测,这桩奇闻似的婚姻背后藏着怎么不可告人的惊天秘密。
将隐秘埋在心里,总好过摊在桌面上被人诟病,随意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