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放下，冷硬的脸庞暴露在她的目光下。还是熟悉的模样，但从此不再属于她了。江遥喉头一哽，控制着自己的声音，“麻烦把车往前开一下。”
冷淡的声音，仿佛眼前站着的只是一个陌生人。清亮的眼睛低垂着，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回来了？”程绪想问，一句话出口，却没有丝毫声音发出。几天没说话，喉咙已经非常干哑，他顿了顿，才找回她喜欢的音调，扯着唇笑，“外婆身体怎么样了？怎么不接电话？”
原本金光闪闪的人，在夜色的掩映下，莫名黯淡了下去。指甲抠破掌心，江遥后知后觉到一点疼痛，她倔强地撑着身子，没有答他的话，克制地往一旁让，“麻烦了。”
车中的人专注地望着她的方向，似是想从她脸上，读出另一个答案。这里的气氛僵住，老江察觉到不对，伸出头来问，“怎么了，能不能挪？”
江遥回头安抚，“没事，很快就好。”她站近一点，平静地对着车中说：“我们的事情不要牵扯到我爸妈。”
声音不大，却在他心上砸出巨响，余音不断扩散，刺痛得耳膜嗡嗡作响。连日的奔波，在她眼里，原来只是威胁的手段。程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挣扎着辩解道：“我没有这么想。”
“开车吧，晚点聊。”江遥阻止他未出口的话，转身上了自家的车。他怎么想的，一点都不重要。
天色越发暗了下去，程绪将车停在街角，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不敢将车开太远，又怕太近让她误会，只好隔着一段距离，默默等她想起。时间慢慢过去，江遥没有再传来只言片语，他搓了搓手指，忆起她不耐烦的模样，不知今晚，是否还能等到她。
好在，她到底还是来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晚饭吃了吗，要不要找个地方吃点儿？”没有外人在场，她开始如常地和他攀谈，如果忽略掉那过于客气的开场，似乎和之前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饿。”程绪侧眸，试探着去握她放在腿上的手，“遥遥，不要这样。”
江遥没有躲，任由他的手掌将自己包裹。她懒懒靠着椅背，笑问他：“哪样。”漫不经心的语气，猜不出带了几分真心在谈，也并不好奇答案。
她避开乔红英和老江，躲在房间，打开几天没开的手机，小小的屏幕，几乎被他的信息淹没。满屏的未接来电和信息，他在这些天里，无用地维持着和她的联系。
她一条条翻过他的留言，没有丝毫的质问和指责，只一味反省着自己的不足，在深夜里，给她发“理理我”。甚至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手指在拉黑的按钮上徘徊，最终，还是丢了手机，来赴他的约。在房间里关了这么久，她自认心理建设已经足够支撑她演完这一幕。
他应该是有几天没有好好睡觉，瞥来的眼里，血丝密布。但很奇怪，即使这样，也不可自拔地吸引着她的目光。江遥深吸了口气，逼着自己狠下心肠。他已经牵着她的手，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她坐直身体，试着抽回手，“我要回去了。”
她脸色淡然，似是再没有更多的话可讲。手里的热意骤然撤出，粉饰的表面绽出裂痕无数，程绪手本能地跟着往前伸，又怕惹她不开心。他垂着头，终于露出点疲色，“遥遥，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遥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逼迫自己对他的挣扎熟视无睹，“都不重要了。我不想再往下走。”
“谁说这不重要了？为什么突然放弃我？”程绪扶着她的肩膀，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目光，“你什么也不用做，我会一直朝你走。”
他的眼里写满认真，江遥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把甩开他，“你能不能听听我想要什么！”她提高音调，反光镜中映出她声色俱厉的模样，她深呼了口气，才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声音重归平和，“放过我吧，我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责。”
程绪察觉到不对，逼着她面对他，“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江遥知道最终也不可能瞒过他，不如一次快刀斩乱麻，她讥诮地反问道：“程氏的少爷，真的有这么闲吗？”
头顶悬着的警报终于触发，他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程元峰最近和蔼的脸色，原来，在这里等着他。程绪莫名觉得可笑，这么多年，努力摆脱的角色，为什么要在他离幸福如此之近时来横插一脚。他抿着唇，一字一句，想把自己的心意传给她，“不管身份如何，我都只是我，你感受到的，就是最真实的我。”
江遥抱着手臂冷笑：“能被你瞒到现在，我的感受看起来并不太靠谱。既然你从未坦诚过，现在何必来谈什么真实与否。”
程绪低头认错，“对不起，不是故意不跟你说……”无力的辩白，听来都像是借口，他停下声音，放弃继续描补。
是与不是，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了。她胡乱抓住一些片段，不管不顾地将帽子往他身上丢，“是啊，你甚至压根都没有骗过我。或许在你看来，一场游戏而已，用不着交底。”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我一个小演员出场费真不低。”不管怎么都好，别再来找她，过了这一段时间，她就能恢复好。
她不惜将自己放到最低处，这样随意的态度，同样扎得他鲜血汩汩，他的眉头蹙起，“不要这么说自己。”
江遥还在自顾自往下讲：“那些衣服首饰，我只带走了自己的部分，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