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介跳下去的地方位于天台的东北角,也是门面的最东边。天台的围栏是用红砖砌成的墙,墙高一米五左右,成年人想翻越,其实算不得难。
曲之燃早就提醒过她,这个住户的不正常,但她却没有意识到严重性,最终发生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她管理不当,事后势必会对民宿有影响。
而那位想不开的李介,如果无事便是万幸,如果有事,就算有遗书,也定然少不了赔偿。
虽然这件事和她以及民宿所有员工关系牵扯不大,但足以让她夜不能寐。
不管是对生命的敬畏还是后续的现实,都让她一时之间心生忧虑。
凌晨五点,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打断她的忧虑。
徐惊缘接起电话,没说话。
梁烬舟那边有些嘈乱,但他的声音很清朗:“没睡?”
“没睡。”她轻声说道。
他笑了声:“可以睡。”
徐惊缘不说话。
梁烬舟知道她为什么睡不着。
但是那会儿过于慌乱,他们只透过玻璃门窗远远对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梁烬舟告诉她,李介从三楼跳入气垫,做了全身检查,没有任何问题。
徐惊缘赫然坐起,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惊喜:“真的?”
“真的。”他说,“你连我都不信?”
“信。”徐惊缘又说了一遍,“我信你。”
“除了心理问题和受凉感冒。”他低声道。
徐惊缘知道他还在说李介,这件事情,曲之燃也说过。
“心理问题可能之前就有。”
“嗯。”梁烬舟问,“你在哪儿?”
“民宿。”
“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不能。”徐惊缘如实说,“等这件事解决。”
“那好吧。”他说,“等你。”
电话那边已经没有嘈杂,越来越安静。
徐惊缘诧异,忽然想起了什么,询问道:“对了,你今天怎么会出急诊?”
“急诊缺人,摇到我了。”梁烬舟问她,“很惊讶?”
“嗯。”她又问,“那你今天还上班吗?”
“按道理来说不用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道,“但我也不确定。”
“好。”徐惊缘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今天应该要去一趟医院。”
“看李介?”
“嗯。”
“他在普通病房,也许中午就出院。”
“好。”
徐惊缘虽然不爱来医院,但细数一下,近两个月里已经来了好几次。曲之燃坐在副驾驶位置,告诉她说:“缘姐,你要不来也没关系,我自己来就行。”
徐惊缘攥着方向盘拐弯进门,目视着前方,说:“来都来了,不来看看,我觉都睡不好。”
这件事没发生之前,曲之燃总在她面前吐槽覃怅,但是这一路,两个人默契地保持安静,直到看见医院大门,才沉默地交谈了几句。
其实曲之燃心里憋着一股气,不管是对覃怅还是李介,甚至对孟南也有了些许看法。
徐惊缘劝告他:“这事儿和孟南没关系,她估计还不知道。”
曲之燃说:“早晚会知道。”
到病房时,李介正在输液。昨晚在天台待了太久,穿着单薄,冻感冒了,输的是退烧药和抗流感药。
徐惊缘把果篮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连坐都没坐。
另外还给了李介一个红包,祝他早日康复。
曲之燃看到了,这红包比上次给那孩子的厚太多。
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
这事儿后来警察都没介入,因为李介出院后悄无声息地走了,除了口袋里装着的身份证件和徐惊缘给他的红包,什么都没带走,更没追究。
徐惊缘原以为会在这件事情上蹉跎许久,没想到李介的出现就像是平静湖面中投入的一块巨石,冲击力大,来得快,去得也快。
孟南下午才知道这件事,她抵达民宿的时候,曲之燃和徐惊缘正安排人进行大扫除,还有给天台围墙安装金属篱笆。
覃怅坐在后院里弹吉他,曲之燃越看他越不顺眼。
和孟南对上眼,曲之燃话都没说就走了。
孟南:“……怎么了啊?”
到了楼顶,徐惊缘正在监督安装篱笆,两个人对视,孟南吓了一跳:“你怎么这么疲惫?”
“嗯。”徐惊缘揉了揉了脸颊,叹了口气,“一宿没睡。”
她转头问道:“你都听说了吧。”
孟南点头:“听说了。”
也只是听说了大概,具体情况不是特别详细。
徐惊缘瞧*了她一眼,收回视线,轻声细语:“李介是覃怅带来的,曲之燃有点儿生你气的意思。”
“……”原来如此,孟南抿了抿唇,沉默半晌,才说了句,“我也想不到。”
“没事儿。”徐惊缘还在后怕着,喃喃自语道,“人没事儿就行,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他以后想开些。”
说完这句,徐惊缘上前,抬手指着天台角落的地方,对工作人员指挥道:“角落都围起来,一定要围结实。”
徐惊缘不知道孟南什么时候离开的,工人做事迅速麻利,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将天台全部用篱笆围了起来,等到工人收拾完杂物,她才跟着他们一起下了楼。
她看见孟南和覃怅坐在后院聊天,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曲之燃从门外拿来一大包盒饭,说道:“缘姐,吃饭!”
“我不饿。”徐惊缘走到前台去算账,准备将钱付给工人老板。
曲之燃看她不吃饭有点儿心疼,“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