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忙学校里的事情吗?”她又问。
梁烬舟说是。
人来人往的站台,干净整洁的阶梯,纷沓而至的脚步,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
两个人并肩走出出站口,在空旷的高铁广场中,看似漫不经心,但回忆却像书卷,缓慢展开。
徐惊缘看了眼时间,告诉他自己要先去一趟民宿里看情况,然后再一起前往晚上居住的酒店。
酒店在山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
梁烬舟问:“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你想吗?”徐惊缘静静地看着他。
他说:“挺想的。”
徐惊缘诧异于他的直白,扑哧一声笑出来:“那就去啊。”
“还以为你不愿意。”
梁烬舟觉得徐惊缘有些不一样,虽然他比徐惊缘高出十几公分,但她很少在他面前如此……收敛,这种气氛好像回到了两个人刚重逢那会儿,可是最近这段时间,他们明显亲近不少。
“其实一直都很想去。”他说。
徐惊缘说了句是嘛,也没再继续看他。转过身去向打车处走,只是脚步很慢。
秋风悠长。
“冯灿刚转学到静南那会儿,和同学发生争执,说不想在学校里住。”梁烬舟淡淡地说,“她问我要了钱,自作主张搬出去住,第二天班主任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
“那会儿也没想到——”他看她一眼,继续说道,“她会住在你的民宿里。”
徐惊缘还没说话。
出乎意料的,梁烬舟想起重逢后的种种,徐惊缘在他面前,几次表达出对冯灿灿的好奇,如今却不言不语。
她只是静静地往前走,削瘦的身姿挺拔,唇角似乎带着浅淡的笑意,又似乎没有。
梁烬舟的目光黯淡下来,却忽然听见她说——
“所以,你那天为什么要转身离开呢?”
在那个雨夜,他推开了云岸听泉的玻璃门,猝不及防对上她的眼眸,下意识的反应,竟是转身离开。
徐惊缘想起那天,还有曾经对他的误解,就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但好在,她不看他,他也不再看她了。
“因为尴尬,还是不想看到我?”徐惊缘忍着情绪问他。
“没有。”
梁烬舟觉得自己也不正常了,他很少会发生这种状况,毕竟这么多年,他都沉着冷静,但面对一份确定不了的好感,他却有所退缩。
他觉得那时的徐惊缘讨厌他,不想让气氛显得尴尬。
其实他现在也不确定,或者说,前段时间还觉得徐惊缘对他有些好感,如今又消失不见。
如果她排斥自己。
梁烬舟不会再向前。
徐惊缘去了一趟民宿里,一段时间不来,店里多了几个新面孔。
老员工给新员工介绍说:“这是我们老板娘。”又转向梁烬舟,顿了顿,说,“这是我们老板娘的朋友。”
结果那个小店员不知道怎么了,脸红扑扑地说:“老板娘的男朋友好帅啊。”
徐惊缘也没生气,这姑娘一看年龄就小。
老员工招招手,对她说:“粥粥,别乱说话,是朋友,朋友!不是男朋友。”
前台粥粥一脸花痴样,点头如捣蒜:“哦哦,我知道了!”
徐惊缘笑笑,问她:“粥粥,多大了?”
“我才十八呢!”粥粥说。
“不上学?”
“高中毕业就不上了。”粥粥说,“我想工作。”
“嗯。”徐惊缘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头和老员工沟通起来。
梁烬舟知道这地方,和冯灿小学只隔了一条街道。
他接手冯灿的那年,他高三,冯灿小学二年级。
父母出事,分道扬镳,冯家嫌弃冯灿是女孩,不养她,他便来养。
出于愧疚,也出于责任。
他也有过想要放弃的时候,高三休学在暗无天日的出租房里,只有头顶一盏天窗透着光亮。
他起早贪黑,用自行车送灿灿去学校,无论炎炎夏日,还是凛冽严冬。
他卖了父母在静南留给他的房子,在临安买了一套学区房,他为户主。一切都是为了让灿灿能够有个正常的童年。
梁烬舟忽然觉得他和徐惊缘是挺有缘分的,又或者说这个世界太小,所以永远走不出这个圆圈。
他的房子就在附近,当他若无其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徐惊缘却道:“从未听你说起。”
梁烬舟微微一怔,觉得这话过于熟悉。
好像这段时间,徐惊缘一直在说。
但是过去,是梁烬舟始终不愿提及的话题,别人不问,他不会说,就算问了,他大概率也不会多说。
他们并排坐在出租车后座,一同望着车窗外高楼林立。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指着一栋楼,对她说:“这里。”
徐惊缘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阳光照射在玻璃上,发出刺眼的光。
她向他的方向探了探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视角和他相似:“什么?”
“我家。”
梁烬舟轻轻动了动唇角,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表情,他的视线稍稍侧动,几根火红色长发擦着他的脸颊。
一阵淡淡的香气。
“你家?”徐惊缘靠得更近了,手指几乎扒上门窗,“哪栋楼是你家?住在几层楼?”
梁烬舟轻轻咳了一声,告诉她:“十三层。”
这房子楼高十八层,看起来不新不旧,应该有十几年的历史。远远望去,除了楼层,还有郁郁葱葱树木,无论是绿化还是设计,都不算过时。
徐惊缘静静地看了会儿,同时也在思索这房子当年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