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三年相处,他确定裴空青就是单纯的清心寡欲,可就在他笃定裴空青无欲无求、超脱红尘时,“老婆”从天而降。
可怎么看,屠准都不像是裴空青会喜欢的类型,裴空青会喜欢哪一类呢?应该至少是那种纯欲系胸大腿长,婀娜多姿的浓颜系美人吧?
直到红灯灭,绿灯亮,裴空青也没回答窦豆的问题,两人往烤肉店走去。
阳光下,有冰块已经噌噌喷薄出火焰。
而树荫里,兔子和熊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流、流很多汗。”熊左摸右掏,找出餐巾纸,递给兔子,“搽搽汗吧,谢、谢谢你啊!”
他腿有小跛,还有口吃,这份工作原本做不了,没想到会遇见屠准,她挺身而出,对店长拍胸脯保证:“我会连带他那份一起跳的!店长,您放心!”
她一脸信誓旦旦又十足真诚的模样,一脸刻薄面相的店长竟然相信了。
事实上,屠准的确做到了,一动一静的强烈对比,奇妙地吸引来更多注目。
“哦。”屠准接过纸巾,擦了擦额间和眼睛边上的汗水,不在意地说,“没关系,你别放在心上,传单大部分都是你发的!我全当练舞、做汗蒸。”
话说完,她咕嘟咕嘟猛灌矿泉水,太口渴,喝得也急,冷不防被呛住,嗓子到鼻腔都火辣辣地疼起来,捂唇猛咳。
熊手足无措,抬起手来正想为她顺气。
一只大手落下来,环住兔子的腰把人搂进怀里,让她保持弯腰的姿势,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
“深呼吸。”
低哑冷淡的声音飘进耳里,身后那股厚重醇烈的烟草味也跟着压下来,绕在腰上的手臂,劲瘦而结实,兔子缓过劲来。
裴空青松开胳膊,把人丢开。
兔子往前踉跄两步,抬手擦掉唇角水渍,转过身看他。
雪白睫毛下是没有任何情绪的一双暗眸,冷戾又厌世,他好像又变成最开始那样了,带着粗野的颗粒感,好像磨得人浑身发麻,又刺痛。
熊后知后觉地站起来,替兔子鞠躬道谢。
裴空青居高临下地乜他一眼,不作回应,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矿泉水瓶,从兜里摸出钱放在树下的石凳上:“水洒了,重新买。”
没有多余的一个字,长腿从屠准身侧迈开,他径直离开,还是继续吃烤肉,窦豆等在店门口:“不叫嫂子进来休息会儿?”
“那是她的工作。”裴空青只落下那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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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准,你、你你没事吧?”熊把自己的矿泉水递给她,目光看向椅子上那一百块,“要、要还给那位先生吗?”
屠准抿抿唇,然后点头:“那麻烦你帮我还给他,我去卫生间洗手。”
她抱着兔子头往商场走,空调冷气透过颈部的空隙灌进玩偶套里,比灌凉水还沁人心脾,屠准洗了手后坐在商场角落,等到下午茶时间结束,才回到店门口。
裴空青和窦豆还在吃饭,边吃边聊天,她带上兔子头,继续工作。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自食其力,又不丢人。
屠准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
工作结束,屠准比裴空青先回到旅馆,一进门就被前台小姐叫住:“204房间的屠小姐吧?有你的外卖,中午就送过来了,你一直没回来。”
屠准道了谢,提着外卖回房,浑身汗涔涔臭烘烘的,她急不可耐地去洗了澡洗了头发,然后一身清爽地坐到桌边,打开外卖,是一盒普通快餐,两荤两素一碗番茄汤,饭菜都凉了,汤上也凝着一层薄薄的油脂。
屠准扒了两口,不吃了,扔掉筷子,疲惫地爬上窗台,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死泥鳅,哪怕硌在硬邦邦、冷冰冰的大理石上,也像陷进泥潭一样无法脱身,慢慢沉进黑暗中……
在热汗淋漓的时候,对着空调吹冷风,贪凉的报应虽迟但到。
屠准到后半夜起了高烧,她迷迷糊糊地叫“哥哥”,两只手在空气中乱抓,但什么也没抓到,只抓到软绵绵的被子,她抱住它,又裹紧它,时而热、时而凉。
凉的时候就蜷缩起来,热的时候就往清凉的地方摸索。
夜深人静时,骤然点亮夜空的闪电没能惊醒窗边的屠准,却点亮了裴空青的梦,他陡然睁开眼睛,耳边炸响惊雷,雨声噼里啪啦在屋檐上开花。
他掀被下床,脚步停在204门口,稍作犹豫,又转身跑下楼,找前台拿钥匙开门。
房间灯光明亮,床上空无一人。
窗台上,雪白而蓬松的被褥把缩成团的屠准遮挡起来,只露出一只细白的胳膊,虚软无力地搭在上面。
裴空青走过去,静静地看着她。
只要有一方心怀不轨,楚河汉界便无法泾渭分明。
第17章 死变态,叫雷把他劈死得……
逼仄的房间只剩了两人。
屠准一张脸通红,额间溢着细细密密的汗珠,两条眉毛像毛毛虫皱巴着,很不舒服的样子,裴空青眉心微蹙,手背贴到她额头。
高烧了,不知是生病导致的梦魇,还是潜意识里的惊惧,她抱着被褥像尾生抱柱,求生一般不肯撒手。
裴空青只能连人带褥子一起抱回床上。
窗外的瓢泼大雨已经淋湿了窗台,屠准半边身体都湿了,他先把窗户关上,打开空调,然后拿了吹风,风力调到最小档,给她吹背后湿掉的衣服。
屠准掉进了深而无底的暗潭,在看不见的脚底,漩涡卷动激流,她被无法挣脱的强力拉住双腿,头顶分明有明亮的光在闪烁,但她始终无法浮出水面,只能在溺亡的边缘竭力寻找踏实而可靠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