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在易群身边,两个女人都在流泪。
爷爷站在窗边,根本没有转身往里面看。
秦彬在她身前,正在说一些大道理。
还有床上的孩子,他在哭闹,时不时指着秦纾来上那么几句不干净的话。
秦海达的病床边还有个高大的男人,他直起身,走到秦纾面前。
秦纾不认识他,但也知道来者不善。
男人留着寸头,下三白的眼睛又小又凶。
额角有一道蔓延到脑后的伤疤,皮肤黝黑又粗糙。
“你到底去不去抽血?”
他居高临下看着秦纾,“你要是不去抽血,打我妹的那巴掌我现在就要还回来。”
秦纾心脏跳得很快,感受到威胁让她浑身都紧绷起来。
“小纾啊,你就去抽一个吧,左右你不亏。”秦奶奶赶快插到两人中间,缓和一下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然后凑到秦纾耳边,“小群的哥哥刚从里面出来,别把他惹恼了。你听奶奶的,先去抽血,其他的别管。”
秦纾猛地转头看向奶奶,奶奶说的话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浑身血液凝滞,她手脚发冷,侧身躲开秦奶奶。
死死咬着唇,秦纾转身就想走,哪知道易张快她一步,拦在病房门口,厉声问:“你去不去?”
看着凶神恶煞的男人,秦纾想到幸福者退让原则。
四下看看病房内,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谁会帮她?
一咬牙,秦纾先妥协了,“走吧。”
秦奶奶简直喜上眉梢,神速变脸,向秦彬招招手,“快点,先陪秦纾去抽血啊。”
易张盯着秦纾,侧身让开门。
被一左一右两个人跟着,秦纾只能先去抽血。
从上午见到林绮君到去警局看望池屿,秦纾到现在只喝了点水。
她麻木地看着银色的尖锐针头扎进左手臂弯处,暗红色的血液瞬间从细管里流出,流到专门收集血液的容器中。
秦纾不知道一支真空采血管具体有多少毫升,但是医护手边放着四支采血管。
大约到第三支时,血流速度就变得缓慢。
护士拿着采血针头在秦纾手臂上来回进出几次,又转了转。
刺痛感传来,秦纾“嘶”了声。
“忍一下哦,马上就好。”护士安慰她。
秦纾闭上眼,没有再说话。
终于抽满四支采血管,秦纾的臂弯有点发青,她正用右手压着刚才抽血的地方。
护士透过窗户对他们说,“七天之后出结果,去吃点能量棒或者巧克力,不要低血糖了。”
秦纾点点头,疲惫地站起身。
“小纾,要奶奶陪你去吃点东西不?”
秦纾已经没力气挣开奶奶的手,她嘴唇发白,微微向下抿起,只是无力地说了句:“放开我。”
拉住她的力道慢慢变松,这回秦纾很轻易地就能挣开。
她木然地离开医院。
医院门口有很多看着疲惫的中年人,还有一些互相搀扶的老人。
人来人往,秦纾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单身公寓她不敢回,这幅样子也不能让妈妈知道。
最后,她打车,去了高中附近。
附中临江,长长的江边有很多绿草地。
虽然现在是冬天,绿色都被黄绿取代,但风一吹,湿润的空气拂面的感觉还是不错。
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她经常和妈妈来江边散步,看着对岸灯光绚烂,也觉得未来会很璀璨。
时隔多年,未来的秦纾好像也没有多璀璨。
她坐在草地上抱住自己,看着微风扫过江中心的芦草地。
沙沙的声音传入耳中,秦纾哭了。
长久以来的委屈终于在此刻得到释放,幸好冬天这边不会有太多人来。
很快深灰色的棉袄袖子上就有两个深色的大洞,秦纾抬头看看袖子。
‘扑哧’一声,似乎在笑话自己,然后她用力抹了下不停在流的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包包里一盒手帕纸都用完了,秦纾才堪堪停住抽泣。
好辛苦啊。
露在空气中的手冻得冰凉,贴在红肿的眼睛上似乎能缓解一些肿胀。
这些天真的好辛苦啊。
仰面躺倒在草地上,秦纾眯起眼看向有些刺眼的天空。
隔着厚重的衣物,秦纾摸摸刚才被扎针的地方。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张脸,秦纾一愣,下意识把头往后仰。
于是看见了气喘吁吁的池屿。
她起身,结果眼一黑,又倒回去。
“你怎么来了?”她被池屿抱起来,半靠在他身上。
池屿咽了口口水,稍稍把气理顺才开口接话:“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你都没接,我从定位上看到你在这边就过来了。”
他们在确认关系之后,手机开了共享位置,难怪池屿能找过来。
“警局那边都解决了吗?”秦纾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没回头。
“嗯,多亏你。”池屿从身后环抱住她,温热的大手握住秦纾冰凉的手,“手这么凉,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不要。”秦纾窝在他怀中,打开五指,变成了和池屿十指相扣,“现在还不想回去。”
池屿没回话,但是窸窸窣窣一阵响后,他拉开衣服,把秦纾也裹进来,“好,那就再待一会。”
池屿穿着长款羽绒服,他衣服大,把秦纾整个裹进来完全没问题。
衣物里还带着余温,很快就让秦纾暖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