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不等也不管顾北辰听没听见,果断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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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姜早睡得不踏实,明明开了空调,睡梦中依旧热得浑身出汗,身上黏腻得难受。她想起来洗个澡,朦朦胧胧却如何也睁不开眼,胸口闷得难受。
怎么回事?她拼命移动身体,努力睁开眼睛,意识里似乎挪动了,但感觉又不像。她想叫人,却如何也开不了口。莫非遇到了鬼压床?她心中恼怒,用尽全力翻过身,却只觉着身子一沉,整个人似坠入了无尽深渊——
这是哪儿?她突然行动自如,左右望去,周围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远处高高挂着的月牙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
好奇怪的地方,她正狐疑,身子突然又往下落,呼啸的风声呜咽着灌入耳道。也不知落了多久,终于停住,可她整个人还悬在半空。
她垂头下望,下头是条河,河水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水中浮浮沉沉遍布磷火。这是忘川,她猛然认出来,可她为何突然来此?
这时,她看见一位身着十二重绣衣罗裙的女子在忘川河水中找东西——
绣衣罗裙浸透了河水,金线滚边的披帛在血浪里沉浮如垂死的蝶。她赤脚踏碎薄冰,每步都溅起猩红的水花,裙裾上绣的日月星辰被冻成僵硬的银片,刮擦着肌肤沁出细密的血珠。
她将鎏金护甲咬在齿间,徒手在河水中翻搅。那些磷火缠绕在她指节,灼伤了她的手指,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她发间坠落的九旒冕——十二串玉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珠玉坠入河底时化作森森白骨。
“喂,你在干嘛?”姜早大声叫道,“快上来,忘川河水会侵蚀融化掉你的肢体。”
那水中女子充耳不闻,姜早挣扎着想要下去,可身体像是被定在了半空,虽然能动,却无法移动位置。
暗流中闪过一点鎏金微光。女子猛地扑进漩涡,绣着二十八星宿的广袖顿时结满冰棱。她指尖触到碎片的刹那,河水突然沸腾,无数青白鬼手攥住她的云肩,冰碴顺着颈椎钻进骨髓。
“还差三片……”姜早听到女子低声呢喃,将从河水中捞上来的金色光团按在胸口,破碎的光晕映照着她绝美的面容。
那光团是……姜早猛然愣住,那是有大功德者破碎的魂魄!
忘川深处传来锁链碰撞的轰鸣,忘川对岸黑雾中隐约现出宫殿轮廓,檐角悬挂的青铜铃正微微晃动。
不过一晃神,她听见水中女子一声惨叫,连忙望过去,只见忘川河水化为冰棱穿透女子胸膛,霜花在血管里绽放成曼珠沙华。女子发狠扯断腰间玉带,十二枚鸾凤扣迸裂成星子,灼得鬼手尖叫退散。当最后一片金魂入手时,耳畔突然响起一道久远的声音——
“柔只,千万年了,你还没想起来吗?”
河水化作万面铜镜,每面都映出女子华服染血的模样。
姜早被那碎片晃了眼,抬手去遮挡,却见女子突然抬头望过来,眉眼竟渐渐幻化为自己的模样。她踉跄后退,整个忘川开始坍缩——
“滴滴!滴滴——”
闹钟突然响起,姜早猛然惊醒。
“这个梦,好生奇怪!”姜早惊魂未定,手机铃声响起,她不想理会,可铃声一再响起。她不胜其烦,百般不愿的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
“喂——”电话接通,她语气并不太好,“这么早?有事?”
“我在店外,开门。”顾北辰听出她语气中得不悦,心里一堵,顿了一瞬才说道。
“你来我这儿干嘛?”也不知是不是昨晚那个梦的缘故,她此刻总觉着心神不安,和顾北辰说话便多了几分心不在焉。
“昨晚我们不是说好了今天去看房吗?”顾北辰又是片刻沉默。
“你稍等,我一会儿下去。”姜早挂了电话,缓了片刻神,这才进卫生间梳洗妥当下楼开门。
门外并不见顾北辰的身影,大约晚上没睡好,姜早情绪不高,心情莫名低落,也懒得打电话找人,翻出扎纸人的工具和一个半成品纸人,坐在木桌边扎起来。
自从有了地府APP,她甚少亲自动手扎纸人,往日里心绪不宁时,总会扎纸人静心。
先点上一根檀香,再调配好朱砂,拿起刻刀——
檀香混着朱砂的腥气在空气里氤氲。她扯过张惨白的宣纸,指尖摩挲间带起细碎纸屑,黏在指缝里。
“柔只,好熟悉的名字。”她喃喃自语,裁开金箔纸,锋利的刀刃在晨光下泛着青。纸人的骨架用紫竹扎得格外纤细,仿佛稍用力就会折断,她突然就想到了忘川河里那些被冻僵的鬼手。
“眼要含情。”姜早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去想梦里的场景,拿起毛笔蘸了朱砂,为纸人勾画眼眶,描摹眼尾,笔锋却不受控地颤抖。
不过一晃神,纸人的瞳孔在烛光里泛起涟漪,竟映出了顾北辰眉心若隐若现的金色符文。
姜早手一抖,那纸人掉落在地,她猛地站起身,碰倒了桌上的胶水罐,伸手去扶时,胳膊又扫落了案上符纸。
看着桌上地上一片狼藉,她心中生出无力感,慢慢坐下,看着黏稠的液体在宣纸漫出彼岸花纹样,忽然想起梦里那女子绣衣上的星图。
“这个梦好奇怪,”她意识到不对,放下刻刀,掐指细算。
玄门有条不成文的规矩,算者不自卜,她自入白云观以来,从未给自己算卦占卜过,这头一朝竟然因着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