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只觉得说不出的委屈,哭的更大声了。
“哭吧。”金旻摸着她的脑袋,一下又一下,“难受就都哭出来,”
江芸芸只觉得这三年早已忘记的委屈在此刻全都冒了出来。
——为什么不让她回扬州,什么狗屁礼义廉耻这都要管。
——为什么她做的再好,还是有人再骂她。
——为什么她只是想要做点事情,可就是破事这么多。
——为什么啊。
——胡家人怎么就都死了,小公主怎么就死了。
金旻只是安安静静陪着她,就像多年前在扬州求学,她们在后院的树下下棋,她就坐在她对面,含笑看着她,时不时为她扇了扇扇子,驱赶蚊虫。
谁都没有说话,但谁都知道对面的人还在。
江芸芸终于痛痛快快哭了一场,趴在她膝盖上发呆。
“他们都说是好官。”许久之后,江芸芸沙哑说道。
金旻摇着扇子,为她送来微风。
“那肯定啊。”她笑说着,“我当时坐在车里一眼就看到你了,那个时候你坐在台阶上,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真是可爱坏了,我打眼一看,我就说,哎,这个小童一看就得有出息,真是机灵的。”
江芸芸听得又想哭了。
“一点也不机灵。”她哽咽说道。
“小时候下棋就很聪明啊。”金旻低声说道,“碰到不好的情况,还知道在边上暗搓搓埋伏,怎么一做官就都忘记了。”
“打不过就跑啊,咱们还小啊,僵持在这里做什么。”金旻用团扇轻轻拍了拍小孩的脑袋,“你老师说得对,真是执拗的小倔驴。”
江芸芸想要抬眸去看她。
金旻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抬头:“天冷了要多穿衣服,现在年轻没当回事,老了就不舒服。”
“不要有一顿没一顿吃饭,对身体不好。”
“工作不要太晚,伤眼睛,早睡早起才精力好。”
“对自己也好一点,别什么都无所谓。”
金旻温温柔柔嘱咐着,就像每一次她要出远门时,事无巨细地交代着,没有一次是不耐烦的。
“不要怕其归,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金旻轻轻摸了摸她眉间的伤口,轻轻吹了一口气,笑说着:“师娘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 ——
江芸芸猛地惊醒,这一次她终于睁开眼,眼角的眼泪一闪而过。
明明是日日夜夜见的屋顶,却在此刻有一刹那的陌生。
浑身剧痛也再此刻席卷而来,她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有人正握着她的手。
“你醒了。”夜色中,黎循传被惊醒,火速睁开眼,一眼就看到江芸芸亮晶晶的大眼睛,呆怔片刻,随后激动靠过来。
江芸芸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退烧了没啊。”黎循传见她不说话,紧张坏了,“烧一天一夜了,再不好,我就把那个狗屁道长给报官抓起来,我就说要找大夫的,他非说自己医术精湛,乐山也说他很厉害,结果把个脉神神秘秘的。”
“我说要给你换个衣服,他还不肯,莫名其妙说这是仙气,留着一口保命。”
“你闻闻,你都臭了。”
江芸芸动了动鼻子,果然又酸又臭,闻得人想吐。
那满肚子的心思在臭味攻击下也烟消云散了。
“退烧了吧,冰冰凉凉的。”黎循传一只手按在她额头,一只手按在自己额头,嘟嘟囔囔着,“要不让那个神棍过来看看。”
江芸芸伸手抓住他即将离开的手,摇了摇头。
“没事。”她沙哑说道。
“行,那你要换个衣服吗?”黎循传见她有了点精神,热情地得寸进尺说道,“我想上床陪你一起睡的,趴在这里太累了,有点点臭。”
江芸芸不仅身体累,精神也放松下来后也格外疲惫,听着黎循传的声音便觉得困倦,但不耽误她轻轻冷哼一声,索性被子一卷,直接朝着里面滚进去,脸朝里面,装睡不说话。
——被子一裹,这个大明朝也跟着她发烂发臭好了!
第二百八十章
江芸芸病了好几日, 京城也热闹了好几日。
最热闹的大概就是原本显赫一时的大太监李广三日后就要被推出午门,凌迟处死。
“听说锦衣卫去抄家的时候,果然里面很多很多钱,就连睡觉的床都是用金子做的。”黎循传下值回来后, 神神秘秘说道。
江芸芸正躺在躺椅上晃晃悠悠晒着太阳, 原本盖肚子的小被子惊险地挂在扶手上, 当事人倒是完全不在意。
闭着眼, 翘着脚,要怎么悠闲就怎么悠闲。
原本蹲在她边上的小猫听到动静, 尾巴一甩, 跑了。
黎循传上前把小被子拖上来,盖在她肚子上。
江芸芸嫌热,整个人往边上躲了躲。
黎循传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啧了一声:“你几岁了还耍无赖。”
“十八。”江芸芸理直气壮说道, “正是年轻强壮的时候。”
黎循传气笑了, 用脚拖了一个椅子, 顺势坐在她边上说道。
江芸芸懒懒散散嗯了一声, 瞧着看不出喜色。
“我还以为你会很开心呢。”黎循传说道, “皇庄的大小管事都换人了,那些隐户都会登记照册呢, 陛下还下旨,所有皇庄都要清丈土地和登记造册。”
黎循传继续说道,小眼神一闪一闪的, 随后忍不住了,凑过去, 有点挑拨离间地问道, “你知道陛下让谁做钦差处理这事了吗?”
江芸芸索性把被子往上一拉, 盖住脸,拒不回答。
黎循传笑着上前,拉下她的被子,颇有点逼良为娼的意味:“哎,你怎么不听啊,你平时不是一听小道消息就耳朵一动一动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