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循传故作不经意问道:“你和谢佥事关系很好。”
“还行吧。”江芸芸说道。
“那他知道你偷……”
“咳咳,偷偷想要认识他很久了,威武帅气,真是厉害。”江芸芸打断他的话,咧嘴一笑,“谢佥事人特别好。”
“承蒙夸奖。”台阶上传来谢来懒洋洋的声音,“你办的案子的那一家子听说死而复生了,今日竟去击鼓了,案子陛下看了,交给了我,现在两案并审。”
江芸芸的视线看了过去,正好和谢来的视线转在一起。
两人猝不及防对视一眼,随后便又各自平静离开。
“黎主事,请吧。”谢来直接不客气请人离开。
黎循传一脸犹豫地起身:“那我走了,你一天没吃饭了,记得吃饭。”
江芸芸点头:“知道了。”
谢来站在栏杆前,看着正捧着馒头一口一口斯斯文文吃着的人:“你倒是能挨饿。”
江芸芸没说话,专心吃着馒头:“我以前读书的时候一天三顿馒头,大晚上饿得要去喝水,时间久了,不知道饿了。”
谢来笑了笑,继续说着自己的事情:“尸体挖出来了,直接吊死的,我已经带人去村子问了一圈。”
“那户人家叫胡老三,一家子都没名字,儿子就叫胡大,只有孙子有名字叫胡耀祖,出生的时候满天红霞,都说是吉兆,所以特意请高人起的名字。”
“人是被管事带走的,人证物证俱在,那个管事我也抓起来了,也都招供了。”
江芸芸吃的只剩下最后一口馒头。
“只说是自己干的。”
江芸芸把最后一口馒头塞了进去,腮帮子鼓鼓的。
“所以不是你杀的人。”
谢来说道:“你可以离开。”
江芸芸梗着脖子把馒头咽进去,然后摇了摇头:“许是有人会见我。”
谢来不解:“谁。”
江芸芸没说回答,只是问道:“另外那个小姑娘的案子,不是还没查出来吗?”
谢来沉默了片刻。
“死了,我们一来那个管事就交代了,也埋在那个竹林里,面目全非。”
江芸芸侧首去看远处放在桌子上的刻落。
巳时过半。
“如你所愿,他们都会死。”谢来低声说道。
昨夜,江芸大概就想好了一切。
——“权力而已,陛下才是最大的权力不是嘛,锦衣卫才是陛下的刀不是嘛。”
只要江芸坐了牢,陛下肯定不会置之不理,又涉及皇庄,所以不能交给三法司,锦衣卫就是最好的选择。
其实这个案子是不是谢来办都无所谓,只是谢来莫名其妙接了过去。
案子不难,难在后面到底要杀谁。
两个管事,不过是两条狗罢了。
她既然选择了打狗,那狗主人她也不想放过。
所以,江芸芸摸着衣摆上已经干涸的血渍,只是笑了笑:“这还不够。”
谢来抬眸,打量着面前平静的年轻人,眼皮子一跳:“你还要做什么?”
—— ——
这个案子其实很简单,锦衣卫办案,一个早上都不用就查得清清楚楚。
事情发生了反转。
江芸没有杀人,他只是倒霉的目睹了两件别人杀人的事情。
舆论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受控制。
但江芸为什么说自己杀人呢?
“那自然是皇庄逼得,他们欺压百姓,竟然还要让官员背锅,真是无法无天,现在谁不知道皇庄不公!”有书生仗义执言。
“你们没听说吗,江侍读之前去办案子屡屡碰壁,那些皇庄明明占据这么多的土地,却还是贪婪自私,那里面的人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们看到了没,一亩地到最后能得到的一石都没有。”
“那可是皇庄,还能给你一点米就很不错了,这么多建筑不要钱嘛,真是天真。”
“这到底是谁授意的……”
事情说得越来越离谱,五城兵马司开始不准这些人胡乱说话,有一个抓一个。
宫内,李广想去见陛下,却被人拦住。
“陛下不想见您。”萧敬笑眯眯说道。
李广气得面色涨红,目眦尽裂:“你敢拦我。”
“陛下在里面和阁老们说话呢。”萧敬和气说道,“今日也不是李公公值班,来此做什么,昨日炼丹辛苦,还是回去休息吧。”
大殿内
朱祐樘阴沉着脸说道:“那两个管事自然是要千刀万剐的,那户失女的人家好生安置,那户全家都没了的,也要好好埋葬,江芸平白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若非漳州之事,朕定要把他狠狠贬了。”
徐溥坐在椅子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此怕是不能服众。”
朱祐樘沉默。
“那阁老打算如何?”
徐溥抬眸,虚弱但又坚定说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朱祐樘神色僵硬,但还是软下口气。
“两位国舅爷说了,他们是不管庄子的事情的,而且也交代过不能对佃户们太过苛待的。”
“至于李广,他是大内的人,去皇庄的次数也不多,底下的人欺下瞒上,所以也是不知情的。”
“可他们并不爱惜陛下的清誉。”徐溥低声说道,“陛下勤政爱民,多年英明,却在今日受辱,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如何这么严重。”朱祐樘抗拒说道,“这是国舅爷,一时没了轻重,至于李广,现在公主要他祈福,等公主痊愈,我一定狠狠处置他。”
“公主……”徐溥轻声念道,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了,李广手里还捏着一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