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听不懂,只觉得夜风吹的他浑身都冷,后背汗毛直冒。
他觉得那些人都在看他。
可他不敢抬头去核对这个事情。
——尸体,他还没见过尸体。
他甚至觉得空气中令人作呕的味道,让他想吐。
“我以为……”江芸芸握拳,却也谁知沉默了。
她以为什么?不,她太自以为了,她根本没想过这些人会杀人,会用这样血腥的手段来恐吓她。
是了,她忘记了,在这个时代,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野蛮血腥的年代,完完全全的权力年代。
江芸芸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疼得厉害,好想要流出血来,她甚至觉得睁眼都是痛苦。
——这些人因她而死!
“是我的错。”许久之后,江芸芸闭上眼,近乎平静得自我反省着,“我不该,不该……牵连上无辜的人。”
“没,不是的……”乐山紧紧握着自家公子的手臂,他似乎听到哽咽之声,可悄悄看了过去,却又见公子近乎漠然的神色,便只能胡乱安慰道,“你是好官的,不是的,和你没关系……”
“自然是你这个江侍读的错。”一个畅快的笑声在竹林中响起,“您看看,这是我们国舅爷送你的礼物,喜欢嘛,就当是送您当年考中状元还有这次高升的礼物了,多体面,多用心良苦啊。”
江芸芸缓缓抬眸看了过去。
锦衣华服的管家挺着个大肚子从竹林中施施然走了出来,一脸含笑得看着面前站在原处不动的三人,啧啧两声,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藐视着这个过分年轻的小官员。
“为官之道,你还要多学着点啊,我们京城可不比穷乡僻壤的地方,规矩多得很。”
管家慢条斯理走了过去,好似欣赏一般看着面前悬挂着尸体:“你知道他们临死前哭的有多大声嘛?你知道他们挣扎的样子吗?你知道他们临死前都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死吗?”
“江侍读。”他抱臂,神色鄙夷,“是你害死了他们。”
乐山大怒:“你放屁,明明是你们杀的人。”
“我们?”管家轻笑一声,凉薄说道,“他江芸不来查皇庄,不来掺和皇庄的事情,我们和这户人家还是好好的关系呢。”
“皇庄,你也敢碰。”他声音倏地变冷,“我看你也是不想活了。”
“我要杀了你们……”安静了许久的老伯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举着一块石头就朝着他冲过来。
江芸芸伸手想要去拉人,却眼睁睁看着那件细麻衣服从指间滑了过去。
一把刀捅进老伯的胸口。
刀身铮亮,在夜色中泛出渗人的寒意。
“啊!!”乐山尖叫。
老伯低头看着面前的刀,只是还未看仔细,就被人一脚狠狠踢了出去。
“呸,老东西。”拿刀的侍卫一脸横肉,恶狠狠说道,“拿了钱还不滚。”
老伯重重摔在江芸芸脚边,一口血溅湿江芸芸的衣摆。
那张被捅穿染上血的蒸饼狼狈摔在地上,滚了一层泥沙。
乐山想要拉着江芸芸赶紧离开。
江芸芸却低下头来,把人扶起来,甚至脱了外衣,冷静堵住他止不住血的胸口。
她太冷静了,脸上没有悲戚,也没有痛苦,甚至惊惧。
“你要救他?”管家恶意说道,“你现在救的这人可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只是打听了一下你的动向,他开口问我们拿了五两银子,说可以主动把你带过来,我们可没这么粗鲁打他呢,是他说为了逼真一点,自己摔的,摔了好几下呢。”
江芸芸安安静静地听着,怀里的老伯已经发出喝喝的声音,沾满血的手指无力都挣扎着,目光已经涣散,目光却又艰难盯着一处。
“跟过来做什么。”江芸芸低声说道,“你不是说,这年头能活着就不错吗。”
老伯整个人好似案板上的鱼整个人抽搐着,面目狰狞,半截手指埋在土里。
“我知道的。”她继续说道,“你大概不知道,我是做过县令的,审过很多很多案子的,琼山县也整天有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是被人打的,还是自己摔的,我能不清楚吗?”
老伯眼睛瞪得极大。
“我愿意来,和你没关系,我是和他们有纠葛,所以你确实是无妄之灾,你骂我骂得也没有错。”江芸芸平静说道。
老伯眼神飘忽了一下,似乎要去找说话的人。
江芸芸伸手握住他的手。
老伯嘴巴张了张,却是再也发不出一个声音。
一块沾满血的杏干重怀里掉了出去,那只手也彻底没了动静。
江芸芸伸手合上他的眼睛,大概是心有不甘,那双眼睛迟迟不肯合上,她便使劲给他闭上,任由泥沙和鲜血沾满袖口。
“哎,死了也好。”管事叹气,“免得回头我也不知道如何处置他,你说人人都想他们这么听话就好了,活着的时候乖乖干活,死了也听话去死。”
江芸芸抬眸,安静地看着面前之人,好似要把面前之人的样貌仔仔细细记下来。
“怎么也打算杀我?”管事并不害怕,居高临下打量着面前之人,嘲笑着,“也就那些太监会害怕,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还会怕你这么一个小小的江侍读。”
江芸芸平静说道:“是,我也会杀了你,包括你背后的两个人。”
管家大笑起来,身后的打手也跟着笑起来。
“好狂,好狂啊。”
“可不是,他以为他谁啊。”
“他现在是不是知道什么情况啊。”
“是不是吓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