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他们让你过来是要叫你做什么?”江芸芸和气问道。
老伯大惊, 转身就想跑。
江芸芸把人拉住:“跑什么, 你事情都没干好, 回头还得挨打。”
老伯整个人都呆站着,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我,我也不想来的。”
“没关系,总归要自己考虑的。”江芸芸温和说道。
老伯看着她许久,突然捏着那块果脯,大哭起来,涕泪纵横:“我儿子孙子都被他们抓走了,他们说我出卖村子,可我什么也没有干的,我就在种地啊,我好好过着日子,怎么就这样了,我的田怎么办,我儿子怎么办,田坏了我缴不上税怎么办,我儿子会不会死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他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一大把年纪哭得格外难看。
江芸芸沉默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老伯看着她,慢慢平静下来,整个人可怜又狼狈。
“他们叫你来说什么?”江芸芸温和问道。
老伯挣扎了片刻,低声说道:“他们说只要我带你去我们村子边上的小竹林里,他们就把我家人都放了……”
江芸芸点头:“我记得那个地方。”
“不能去!”乐山惊呼,“这一看就有诈啊。”
老伯坐立不安地看着江芸芸,呐呐说道:“去看看行不行,你们都是当官的,不行,也可以跑的,我儿子很听话的,我孙子儿媳也很听话的……”
“不行。”乐山难得强势地把老伯推走,大声说道,“那两个国舅爷可不是好人,我们公子怎么斗得过他们,不准去,走,我们回家去,黎公子今日说会早点回来的。”
“那我儿子怎么办?你就和他们说,我没有和你说什么,我没有出卖村子的,我就是和你说了几句话……”老伯被推得踉跄几步,也跟着伸手去抓江芸芸的袖子,乌黑沾满血腥的手印尴尬地留在江芸芸被洗得发白的袖口上。
“我那天是种地休息而已,我确实是偷懒了,可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儿子死了我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才娶了媳妇,生了孩子的,好日子刚开始呢……”
“我婆娘身子不好,就只生了一个,现在被抓了好几天了……”
乐山气急,伸手就要把人推走。
“乐山。”江芸芸抬手挡住他的动作,无奈说道,“别动手。”
“不能去,那些纨绔子弟能有什么好心思,我也听说了,公子最近再查什么皇庄,那些人肯定是狗急跳墙。”乐山口不择言,胡乱说道。
“夫人马上就要上京了,您之前不是还说隔壁院子正好空了,可以买下来和夫人小姐一起住吗?那只肥猫你不是也说正好一起养吗?咱们这么多年没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了,我们报官,去找京兆府的人,实在不行本来就是大理寺的案子,我们去找大理寺的人,我们干嘛自己去……”
江芸芸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乐山看着她平静的样子,猛地停了下来,呼吸急促。
“这案子能办早就有人愿意办了。”江芸芸平静解释道,“说起来,这事确实是因为我而起的。”
“办案子怎么就说因你而起的,谁办案子不是到处走的,整天坐在衙门里能办什么案子,只是公子心善,那些人不愿意揽的事情,您愿意接过来做而已……”乐山还是气不过,甚至越说越生气,“这些当官的怎么这样,一点也不好,他们一边骂你,一边还要你做事,太过分了。”
江芸芸笑:“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
乐山不同意,大声嚷嚷着:“不行,我要跟着您一起走,我就不信他们还真会杀朝廷命官不成。”
江芸芸拧眉:“只怕乱得很。”
“不行,临走前夫人特意叮嘱我多看着点,幺儿走的时候还给我留信,要我保护你呢,别整天呆在内院。”乐山给自己壮胆说道,“我们就去看看,情况不对我们就跑回来。”
老伯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对对,情况不对就跑回来。”
乐山隔开他和公子的位置,冷着脸说道:“你带路就是,要你多话。”
老伯讪讪地闭上嘴,局促不安地说道:“这边走。”
“先去洗把脸,换件衣服吧。”江芸芸看着他一身泥血混在一起的样子,低声说道,“这么出门肯定会引起城门口士兵的注意。”
“你之前在琼山县不是做了一套下地的衣服吗?就给这位老伯吧,回头我把钱结算给你。”江芸芸对着乐山说道。
原是之前在琼山县,江芸芸每年都会去一个村子里下地插秧,鼓励百姓多多劳作,一开始众人也都觉得好奇,便也跟着买了一件麻衣也跟着干点活,那些那些麻衣粗糙得很,穿了一会儿就浑身发痒,不得劲。
乐山也有一件,但穿了一次就难受,回来的时候,又舍不得扔,就都带回来了。
乐山皱眉:“那衣服穿起来刺人,不舒服。”
江芸芸笑:“是你穿不惯而已,你这个还是细麻呢。”
“细麻好,细麻穿起来很软的。”老伯连忙说道。
乐山半信半疑,但还是捏着鼻子说道:“反正也都快到家门口了,那索性一起过去吧。”
回家后自然也是一番热闹,乐山嘴里嫌弃,但还是打了热水,拿出那套衣服。
“还是热水,热水好,暖和。”
“衣服好软,穿起来肯定很舒服。”
老伯一边洗一边感慨着,碰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仔仔细细洗了脸,只是看到白帕子上的污渍和血痕,呐呐说道:“帕子也好软,就是不干净了,好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