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为政廉靖持重,不求近名,在南直隶三十四年,颇有治绩,听闻国公爷去世时,南京军民纷纷巷哭相望。”符穹看着小县令脸上悲戚的面容,继续说道,“您的师兄,内阁的李阁员,写他的翁岳写了《成国庄简公挽诗序》。”
江芸芸看了过去,好一会儿才说道:“符县丞消息比邸报还快。”
符穹无奈说道:“今日有一波商船,正是我家的,也是听来的消息。”
“多谢符县丞告知。”江芸芸行礼道谢。
“不敢。”符穹避开,温和说道,“也是刚才听闻你说起成国公才想起此事,不是想惹得县令伤心的。”
“故人老去,悲戚也是应该的。”江芸芸低声说道。
顾仕隆悄悄靠了过来,小心翼翼牵起她的手,用力窝在手心。
小孩滚烫的体温传了过来,才让人有种重回人世间的感觉。
“回头我们给他烧纸。”他小声嘟囔着,“他肯定能知道!”
“哎哎,县令总算找到你了!”快到衙门时,吴萩满头大汗跑过来,见了她们如释重负,“健妇队也不知道怎么了,上吐下泻的,请了大夫,但那些人又不好意思看大夫。”
吴萩苦着脸:“县令快去劝劝吧。”
江芸芸大惊:“怎么突然上吐下泻了?”
“这我哪里知道啊。”吴萩连连叹气,“我好不容易找来的道士,别看神神叨叨的,我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正好看到他在给一只狗接骨呢,瞧着也是神医呢,我连哄带骗才请过来的,之前的几个大夫听说给健妇队的人看病都不愿意来。”
江芸芸脸色阴沉。
符穹拉了拉吴萩的袖子:“赶紧带路吧。”
几人赶回内宅,已经乱成一片了。
周照临大声说道:“和我没关系啊!大伙吃的都是一样的,我都没事!”
“可就是吃了你的饭才突然这样的。”叶娘子拉着周照临不让她走。
周照临也不是吃素的,抬手就要把人推开。
“你们这些小娘子整日玩外面跑,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是去训练,胡说什么。”
“对对,是训练呢,不过我们今天吃的都是一样的。我们不是都没事吗。”白惠连忙安抚着,“别别别,别动手啊!”
“哎哎,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中间有一个上蹿下跳的张易忙着团团转。
“还是先让人去看看吧。”有小娘子隔着帘子开始劝人。
“可现在里面的人也太衣衫不整了。”也有人谨慎说道,“这里人太多了。”
“肯定是你的饭有问题啊。”叶娘子和周照临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江芸芸看的额头直跳,忍不住爆喝一声:“别吵了!”
被人团团围着的武忠见了她,那张严肃端方的黑脸差点就要落泪了:“您总算回来了,六个小娘子都躺了,其中两个很严重,脸都金了,偏她们不给大夫看,真是急死我了。”
“是个道士,但是吴主簿说本事高强的。”他说道,“现在人也进不去呢,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江芸芸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便看到角落里有一个穿着破烂道袍,腰间系着虎皮,胳膊处挂着浮尘,故作高深的人,神色微动:“是你。”
第二百四十章
那道士原本一个人站在角落里, 听到动静才抬起头来,猝不及防和人群中的县令四目相对。
他看着面前的小少年,心里突然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盯着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了一会儿, 猛地回过神来, 面露惊喜之色:“这不是我的紫气吗?”
他大喜, 甩了甩拂尘就要上前, 热泪盈眶:“我前几日夜观星象……”
“又是夜半见白毫光于南方冲天,不曾想道缘在这里。”江芸芸笑眯眯接了话头, 显然完全不吃这套。
道士脸上笑容一僵, 和那双弯弯的眼睛对视一眼,心虚地飘了飘视线。
“记性真好,记性真好啊。”他呐呐说道, 过了一会儿, 眼珠子一动, 虔诚问道, “敢问小童如今高就何职啊?”
“放肆, 这是我们新上任的江县令。”林括作为礼房主簿, 早就看不惯他癫狂不羁,好无礼数的样子, 立马出声呵斥道。
谁知道士不仅没有被吓住,反而眼睛更亮了,盯着江芸芸的脸就差落泪了:“紫气啊, 真是我紫气啊,无量天尊果然没有骗我。”
他激动上前, 正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江芸芸的手。
只是猛得一握, 好似捏到一个小火炉, 低下头一看。
一个小少年的手被他不小心握在手里。
“你干嘛。”顾仕隆臭着脸,把脑袋和手都挤了进来,隔开两人的距离,直勾勾看着莫名其妙的道士,悄悄把江芸芸挤走,对着他冷哼一声。
道士讪讪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勉强解释着:“我就是故人重逢,有点激动。”
“所以你是来找我的?”江芸芸打量着面前有点落魄的人,有些警觉。
这天下知道她不为人知秘密的人虽不多,但面前的人就是一个,还是一眼就把她认出来的人,闹得她当时惴惴不安了许久。
“我夜观天象……”道士起范,又打算旧话重提。
“先救人。”江芸芸不耐听这些,直接一挥手打断他的话,“人命比天象要紧。”
道士憋了憋嘴,一肚子话塞了回去,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救人自然可以,贫道确实略通医术。”
“可这个人奇奇怪怪的。”叶娘子大声嘟囔着。
江芸芸看着屋内挤满的人,连忙说道:“你们都干自己的事情去,符县丞,你和于善抓紧把社学的事情处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