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吕管家……”
“拜保,是我。”吕志先一口开口。
“是吕大哥啊。”那女子察觉到他出声的位置,含笑看了过来。
“哎,是我。”吕志笑说着,“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看。”
女子叹气:“这些年劳您多费心了,快进来坐坐吧。”
吕志笑着表示没关系,眼尾悄悄去看德龙塘闻帕保。
德龙塘闻帕保拿着扫帚低着头,没说话,只当自己不存在一般。
“那我就上来喝杯水。”吕志话锋一转,热情说道。
“进来吧,正好煮了甜糟汤,上来尝一下味道如何。”
“好好好。”吕志忙不迭上去了。
等人走后,德龙塘闻帕保用力扫了扫他刚才站过的地方,然后把所有垃圾扫到远处,然后堆起来,这才拎着扫帚回来了。
他没有上去一起待客,反而开始把刚才抓来的一木桶的虫倒出来,混着秕谷子来喂鸡,他趁着鸡在吃饭又动作利索收拾了鸡窝,关紧鸡窝大门,这才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里面在聊什么,只能听到吕志时不时拔高的音调,还有娘的笑声。
德龙塘闻帕保一个人坐在台阶上没有说话,听着小院里难得的热闹动静。
他性格孤僻,行为怪异,一向是村子里的怪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吕志提着黎族才有的山兰酒、一串灰水糯米粽,还有一件精致色彩浓艳的绣品,站在门口和里面的人说着话:“别送了别送了,坐下坐下,瞧着脸色真是不好,那东西可别省着,不舒服一定要吃啊,我自己走,行,行行让德印保送我,他很乖的,一定送我的,你快去休息吧。”
屋内传来咳嗽的声音。
德龙塘闻帕保连忙站起来,仰头张望着。
“老毛病了担心什么,天都要黑了,我要下山了,你送送我吧。”吕志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台阶下的大侄子,随口说道。
德龙塘闻帕保收回视线,见里面没有动静,这才闷闷嗯了一声。
“住山里不是个事,穷山僻壤的,你娘真有事,你去找那些不中用的巫医不成,只有正经大夫才能救命。”
“我弟弟就你一个儿子,他当年书也不读了,对你娘一见钟情,非要和你娘来这里住,现在好了,被狼咬了,救也没得救,你们村子真狠啊,他好好一个读书人,还教你们读书,你们关键时候把他一个人扔着,自己跑了,真是狼心狗肺啊,你们这些生黎,没一个好东西。”
“我看你娘脸色真的不好看,你有空带她去医馆看看,少听那些村子里的鬼话,什么神神鬼鬼,能活下来才是最要紧的,就要看大夫,去看最好的大夫。”
“还有啊,你也不小了,都二十了,怎么婚事还没着落啊,也没生个孩子给我弟弟留个后,我就跟你说这个鬼地方有什么女人,你就是随我去琼山县,哪怕去码头搬东西,我都能给你说个好亲事来。”
吕志喋喋不休,口气中充满抱怨和不屑。
生黎,那就是不开化的蛮夷!
德龙塘闻帕保闷声不吭走在他边上。
“哎,你这人怎么从小都是噘嘴葫芦啊。”吕志不高兴了,“不与你说了,今日真是白来一趟了,一点好也没落下,还贴了这么贵的东西走。”
德龙塘闻帕保把人送到村口就不动了。
吕志抿了抿嘴唇,犹犹豫豫地看了看他,过了一会儿又叹气说道:“算了算了。”
“什么时候杀人。”德龙塘闻帕保沉默了一路,在他临走前,终于冷冷提出条件,“但我要三百两银子。”
吕志倒吸一口气:“我哪有这么多钱。”
德龙塘闻帕保低着头,没说话了,但瞧着态度坚决。
吕志明显心中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说道:“行,那你做好准备吧,我肯定把钱给你凑过来,这次和上次一样,成功之后你就跑到山里呆一个月,你娘一个寡妇又瞎了眼睛,还是你们村子里的自己人,官府肯定不会为难她,再说了还有我们老爷呢。”
德龙塘闻帕保轻轻嗯了一声,用脚踢了踢脚下的泥。
黎族的人都会赤足走路,但他从小就喜欢穿鞋,在整个村落里更加格格不入了。
—— ——
海南的七八月雨水下个不停,几乎每日都会有阵雨。
半月时间,江芸芸已经把吕家的地都量了一遍,十顷六十亩亩良田,每亩都是上等的肥田,整个琼山县据说也才五十多顷开垦的荒地,还是上中下加在一起的,如今吕家一人独占这么多地,偏吕家在衙门里上报的地只有两百亩。
“也少太多了。”乐山在边上帮忙整理这几日画好的土地图,“吕家一个人占了这么多人。”
江芸芸嗯了一声,冷不丁问道:“你说其他大户多少呢?”
乐山敏锐问道:“您是说符家和吴家?”
江芸芸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数字,这几日她日日算到子时才能把东西都算好,现在一看这些字就眼睛疼。
“肯定不少吧。”乐山小心翼翼凑过来说道,“你看吴主簿腰间悬挂的那个玉佩看上去就老值钱了。”
江芸芸闻言笑了笑:“你都开始懂这些了。”
乐山得意坏了:“我可是书童,可是要什么都会一些的,不然可就要给您丢脸了,诚勇哥就什么都会,都跟着他学的。”
“行了,你早点去休息吧。”江芸芸嗯了一声,“哎,吴千章怎么还没来。”
乐山抱怨道:“公子最近老是和符主簿吴主簿在一起,都不要我了,而且那个符主簿这几日都哪里去了,人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