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迷茫地眨了眨眼。
——听不懂。
“既是为了妹妹,还请江老爷不要怪罪他。”那个小先生最后一个走出来,慢慢悠悠为江芸芸说着话,“此子颇有仲任之风,江老爷有两个好儿子,好福气啊。”
江芸芸察觉自己坏了江家大事,自然不会等在这里挨骂,连忙跟着他跑了。
出了正院,她看到有个小少年抱着梅花站在黎先生面前,神色恭敬谦卑。
那人长得秀气白净,穿着天青色的交领窄袖上衣,两肩以及胸口绣有兰花,腰间有片金横道线纹装饰,连带着腰身都收敛着,下裳则打折竖向细裥,好似裙子一般。
她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那小少年便看了过来,两人视线刚一交错,他便矜持地收回视线。
“这是黎先生的小儿子,黎循传。”那个小先生背着手解释着。
江芸芸哦了一声,不为所动。
“你不知道黎先生是谁?”那人惊讶反问。
江芸芸一脸迷茫。
“真是一个痴儿。”小先生抚了抚她的额头,笑说着。
“你既然知道王仲任,那我便再送一句话。”他手中的扇子在指尖打了一个转,“处颠者危,势丰者亏。”
江芸芸眼珠子转了一下,把听不懂写在了脸上。
“你读过王充的订鬼,却没读过他的论衡?”那人惊讶反问。
江芸芸揉了揉脸,老实交代:“我,文盲。”
那人脸上笑容一顿。
“那你怎么会王充的诗句?”
江芸芸犹豫片刻,缓缓补正:“那,半文盲。”
那人和她面面相觑,忍不住龇了龇牙,阴阳怪气:“你这人,还能是半个的。”
江芸芸厚着脸皮不说话,到了岔路口就打算离开。
“哎,小孩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那小先生眼疾手快抓着他的袖子,不解问道。
江芸芸盯着那手指,那手指白皙修长,一看便是读书人的手,她愣了一会儿,这才看向那人漆黑的眼珠。
“我叫仲本,字与立。”他笑眯了眼,注视着那双眼睛,“你可比你大哥有意思多了,江家怎么不叫你去试试黎家收徒的事。”
第四章
江芸芸回到院子,一眼就看到周笙脸上刺眼的巴掌印。
“不小心摔的。”周笙侧了侧脸,怯生生地避开她灼灼的视线。
江芸芸盘腿坐在她面前,严肃地看着她脸上明显的手指印。
手指印格外深,指痕粗壮。
“夫人骄矜自傲,也没这么大力气,章秀娥打的?”
她这般问着,眼睛却看向陈妈妈。
陈妈妈一脸愤慨:“那泼妇拿着鸡毛当令箭,竟敢对姨娘下这么重的手。”
“若无夫人撑腰,她怎么敢如此嚣张。”江芸芸强忍着火气,垂眸,“渝姐儿呢?”
周笙脸上露出笑来:“夫人突然被叫走,陈妈妈趁乱把渝姐儿抱出来,还好没起烧,我给她吃了安神的药,已经睡下去了。”
江芸芸吐出一口气,还算功夫没有白费。
“芸哥儿刚才去前院了?”陈妈妈打量着江芸芸,迟疑问道,“您没有受伤吧?”
江芸芸狐疑:“我会受伤吗?”
陈妈妈欲言又止。
“难道江如琅不喜欢我,见我一次打我一次?”江芸芸试探问道。
陈妈妈深深叹了一口气。
“下这么狠的手?”江芸芸大惊失色。
“其实你不爱出门,有几次不小心在花园碰到老爷才受罚的。”周笙安慰着,“我们躲着不出去就好,先吃饭吧。”
两人刚吃饭,江家大管家江来富直接闯入小院,把江芸芸直接捆走了。
“为何要把人带走?”周笙慌张拦下人。
江来富冷笑一声:“二公子闯祸,老爷寻他。”
说完便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走了。
大厅内不复刚才的文雅大气,地上一地狼藉,江如琅站在正中位置,紧盯着被人捆过来的江芸芸,立刻露出吃人的视线。
章秀娥站在一侧,脸色黑得能滴出水来。
“你可知你今日干了什么蠢事?”江如琅咬牙问道,“江家泼天的富贵都被你搅和了。”
“二公子好大的派头。”章秀娥也紧跟着讽刺着,“现在是不是暗中得意坏了苍哥儿的好事,不过那又如何,苍哥儿到底还是宝应学宫的人,明年科举拔得头筹,可不是你这样的白丁可以比的。”
江芸芸狼狈地站在正中位置,火上浇油:“那不是也没被人看上。”
“你个白眼狼……”江如琅大怒,抬脚就要踹人。
江芸芸眼疾手快躲到一边去。
管家慌张地扶住差点跌倒的江如琅。
江如琅狼狈地站稳,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江芸芸:“给我按下去打!打死!”
江芸芸赶在小厮冲上来前,大喊:“我要去黎家拜师。”
这几日她旁敲侧击过江如琅的品行,热衷追求功名,踩低捧高的商人,对读书人抱有好感,尤其是上升期的读书人,只要他们开口几乎是有求必应,对外名声不错,但本质上是一个势利狠辣的人。
小厮把她按倒在地,眼看就要挨打了,江芸芸挣扎着,继续说道:“那个小先生说我很有机会!”
江如琅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的小童。
“何必听他胡说,他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黎先生如何能看得上他。”章秀娥不悦,“夫人那边还等着答复呢。”
江芸芸并不慌张,紧盯着江如琅,添油加醋说道:“出门前那人叫我去试试黎家收徒的事,他觉得我更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