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围着的人齐齐让开, 江芸芸这才发现院中竟然还有两拨人。
正中的周笙捧着绣品坐立不安, 见了江芸好似见到了救星, 立马站起来迎了上去。
左边的管家江来富见了人就露出热情的笑:“是二公子回来了啊。”
江芸芸狐疑地看着他,直接问道:“管家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江来富脸上笑容一僵,但丝毫不气馁,盯着她质疑的目光,继续殷勤说道:“老爷听说您这边缺书桌,特意给你送了各类桌子来供您选择。”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五张桌子,一侧的仆人立马把桌子上的红布掀开。
“这是黄花梨夹头样平头案,这张最合适用来画画,您瞧瞧这桌面光素平滑,下笔绝不可能有艰涩感,保证您可以一笔勾连,万无一失,便是完全张开布纸也不会局促。”
“这是填漆戗金琴桌,四个脚都涂了灰漆,您瞧瞧这个底部,镶了档板,这里镂着钱纹透孔,若是您在这张桌子上弹琴,可以让音色更加空灵。”
“您再看看这个黑漆棋桌,桌面是活榫的,合拢是四足,打开是八足,您瞧中间这块黄色的地方,直接给您绘上棋纹,这两个可以活动的圆盘盖子是给您放棋子的,老爷已经给您放了黑白玉棋,桌子下的两个抽屉也是给您放东西的,只是如今读书要紧,那些纸筹,骰子,老爷都拿走了。”
“这个四面平桌就是您的书桌,别看这么简单,可是用紫檀木做的,也不曾刷漆,中心阔大,四周镶着半许边,乃是吴中最流行的样式。”
“最后这张则是文竹小炕几,看着简单,但若是您读书累了,放在榻上,可是极方便的。”
江芸芸是个十足的乡下人,第一次听说桌子还有这么多类别,看得目不暇接,眼睛都亮了几分。
江来富笑得更殷勤了。
“自来‘名砚清水,古墨新发,惯用之笔,陈旧之纸’,老爷为您选了这套文房四宝,分别是湖笔、徽墨、宣纸和歙砚。你瞧瞧都是上好的。”
江芸芸跟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
举着托盘的仆人骄傲地挺了挺胸。
“您再看看文房十二君子,都是特意为您选的,您属虎,这件件上都有虎印,保证您虎虎生威,您瞧着若是有不满意的,尽管开口。”
江来富说完后一脸期待地看着江芸芸。
江芸芸被看得头皮发麻,嗯了一声后干巴巴说道:“那,谢,谢谢你。”
江来富脸上的笑意彻底挂不住了,虎着脸说道:“二公子应该去谢老爷。”
谢他是打算害他嘛!
江芸芸能屈能伸,立马大声说道:“谢谢老爷。”
另一边的章秀娥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掐着嗓子,阴阳怪气说道:“二公子果然是硬骨头啊,瞧着软硬不吃。”
江芸芸扭头去看另一侧的章秀娥,更是不解:“你来又是做什么?”
她还特意朝着她身后看了看,没啥大物件,倒是站了不少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倒是热闹。
章秀娥被她那一眼看得抽了抽嘴角。
——还想要东西,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
“夫人听闻早上三公子和两位小姐误信奸人话,给二公子造成麻烦,差点误了事。”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好板着脸说道。
江芸芸立刻露出警惕之色。
章秀娥被那变脸弄得无语:“二公子这是什么表情。”
江芸芸紧盯着她身后的人,企图看清有没有早上的熟面孔,奈何早上注意力都在江蕴身上,边上的人是看也没看一眼。
“你不会又来我院子喊打喊杀吧。”她警觉说道,“我不搞这些的。”
若非情况不对,章秀娥当场就想翻个白眼,顺便破口大骂——哪来的乡巴佬!
可她肩负夫人艰巨任务,不得不耐下心来,扯出一个虚伪的笑来:“那些贱奴怎么配污了二公子的眼睛,自然是私下打发了,夫人是来致歉的,这些人今后就都是给您和周姨娘使唤了。”
话音刚落,那群人齐齐跪下行礼。
江芸芸吓得活似地面烫脚,连连往后退去:“这是做什么?”
“这是给您的。”章秀娥看得咬牙切齿,“您跑什么。”
“快让他们起来。”江芸芸揉了揉脸。
那群仆人不仅没有露出开心之色,反而惶恐地开始磕头,脑门磕得哐哐响。
江芸芸躲在周笙后面:“娘,他们怎么了。”
“都起来!”倒是陈墨荷上前一步,双眼一瞪,厉声说道,“这般示弱给谁看,让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芸哥儿欺负人,都给我起来。”
那群人面面相觑,最后小心看了眼章秀娥。
章秀娥还未说话,陈墨荷就冷笑一声:“你章妈妈手里倒是调教出的好人物,我们芸哥儿怕是消受不起了。”
“这是说什么话?”章秀娥脸色一沉。
“什么话你心里清楚。”陈墨荷冷笑一声,“你这是作践这些奴才吗?你是作践我们芸哥儿,谁不知道我们芸哥儿最是心善,眼下你们这般不要脸的姿态做给谁看,呸,好一个不要脸的东西,真当自己是主子了,随意拿捏主家人。”
府中的妈妈性格各异,虽然也有温柔能干的,沉默寡言的,极少数是章秀娥这般狠辣,沾过人命的,更多的是陈墨荷这般泼辣直言的,说起话来简直把人的脸往地上踩,半点情面也不给。
陈墨荷更是其中翘楚,她无父无母,无夫无子,天煞孤星的狠人,在府中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连章秀娥都不想和她起冲突,免得落了面子,得不偿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