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幺儿觉得自己被嘲笑了,愤愤坐了回去,大声强调着:“我家有爵位的,我才不要去内阁。”
被突然炫富的江芸芸心口一疼。
万恶的封建主义啊。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江芸芸抛之脑后,但随之而来的风波确实让她措手不及的。
在顾清他们的第二场考试,也就是十二那日,她的师兄刘大夏把她提溜到了驿站,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骂。
“朝廷的事情,你也敢掺和进去。”
“王太宰请你你就去。”
“你还要不要读书了。”
“我让你在家里读书,你到底在做什么。”
刘大夏质问道。
江芸芸一脸懵,好一会儿才拼凑出事情的经过。
初九那天她离开王家没多久,王恕就上了一道吏部考计疏,先是说自己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吏部之事处理不好,让陛下颜面受损,想要归乡,但心中由放不下朝政,所以就多年工作经验,写出了几条革新意见。
说起来江芸芸也是冤枉,人家王恕其实是写了四条的。
第一条是完善考核标准,从品行到实际工作能力都零零碎碎写了一大堆。
第二条是确定考核部门,在这一步他就把内阁,都察院,六科和六部都拉进来了,言下之意,大家都是人才,那就都一起计一计,共同把关。
第三条是分立考核惩罚,也就是三六九等的处罚,小到罚钱,再呵斥,接着罢官,最后杀头,要层层递减,要所有人都心有所忌。
第四条是设立考核内容,也就是江芸芸说的那些东西,里面也有一分为三,只是其中一份给了皇帝,让皇帝盖章拍板。
之后又是一顿哀伤反思,写的言辞切切,令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据说原本已经对王恕非常不满的皇上,当场心软,立马召见王恕,没多久里面就哭声一片,最后王恕是红着眼睛,坐上了陛下特意给他安排的轿子上的。
“这封折子一看就不是王太宰的笔触。”刘大夏幽幽说道,“据说写得声情并茂,柔肠百结。”
江芸芸立马喊冤:“我不知道啊,我没写过,我又没有在吏部工作过,我哪里知道吏部到底有什么政策啊。”
刘大夏抱臂,眉心紧皱,严肃地看着她。
江芸芸任凭他打量,巍然不动,神色自若。
“可时间也太巧了。”刘大夏质疑,“太宰找你做什么?”
“就那个第四条的内容,我之前和他的小儿子浅浅聊过几句。”她加重最后几个字,义正言辞说道,“然后他问我要不要加名字,我断然拒绝了!”
刘大夏点头:“可算是还有点聪明。”
江芸芸讨好地笑了笑:“我认真读书呢,可不能掺和到这件事情上去。”
刘大夏不为所动,继续逼问道:“你当真一点也不知道。”
“真的!”江芸芸大声说道,“他就是先拉着我说了说自己和老师的交情,然后我说了说我之前拉弓差点伤了手,然后我们开始说起,我那个浅薄无知的策论又有哪些问题,我尤为懊悔,觉得自己简直是一窍不通啊,一开始就不该瞎出主意的。”
刘大夏凉凉说道:“那不是也听了你一点建议吗?”
江芸芸立马甩锅:“一点也算不上,我一开始说的是其中一份给内阁的,考核的内容也是他自己想的,我哪里知道各部都要做什么。”
刘大夏眉心一动。
“反正就是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江芸芸低下头,蔫哒哒说道,“你不要写信给老师告状了。”
刘大夏沉默了,看她这副怂样:“听说老师给你送了棍子,你这么害怕,还敢整天到处乱晃。”
“不晃了,再也不晃了。”江芸芸可怜兮兮说道。
“当真没有别的事情瞒我们了?”刘大夏不放心追问道。
江芸芸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真的什么事情也没干啊。”
她苦着脸,大声强调着。
刘大夏坐在一侧不再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凝重,
江芸芸眼珠子一转,悄悄坐在他边上,小心翼翼说道:“我听说,师兄您这次回来还多亏了王太宰一力推荐呢。”
刘大夏睨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其实说起来你也帮了不少忙。”
“哎。”江芸芸惊讶。
“多亏了你晒得黝黑才写出来的册子呢。”刘大夏皮笑肉不笑。
江芸芸眼珠子来回动了动,没琢磨出这到底是夸奖还是阴阳怪气人。
“还是师兄做得好啊。”她谄媚笑说着。
刘大夏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王太宰为人虽然严肃,但于吏部考察上确实没有私心,只是作风太硬,行事太急,前脚因为停纳粟例得罪了这么多人,如今有在京考中不留任何情面。”
“被免的有一千四百人,被降的有一千一百人,自来朝觐考察,称职者约是十之一,不称职十之一,有劣迹者十之一,其余皆是无功无过的平常者。”
“那这次考核的总人数多少?”江芸芸问。
刘大夏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总不会超过两万人。”
“听着好像确实多了点,但难道这些不合格的人数还是死数,难道就不能不作为的官员比较多,再者在之前就没有人比他还多?”江芸芸不服气说道。
刘大夏点头:“自然是有的,成化二十三年就罢斥了一千五百多人,成化二十年,罢斥三千五百余人。”
江芸芸不解:“那不是都比这次多吗?”
“其实每次罢斥都在一千人以上,以下的次数非常少。”刘大夏冷不丁又说道,“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