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幺儿似懂非懂,捏着小手,大声说道;“那就喝这个。”
王承裕笑脸盈盈看着他,丝毫不计较小孩若有若无的敌意。
没多久,管家就递上三盏茶,一片片茶叶翠绿完整,好似一颗颗瓜子,自然平整,被茶水一冲泡,正安静躺在杯底。
“汤色清澈透亮,茶叶嫩绿匀整,香味清淡。”江芸芸夸道。
王承裕打趣道:“原来其归懂茶,那还好是送上六安瓜片来了。”
边上顾幺儿却宛若牛饮水,吹了几口热气,然后一口喝了半碗,好一会儿才这才回过味来,惊讶说道:“甜甜的,蛮好喝的。”
“再给顾公子上一碟点心来。”王承裕又说道,“可有忌口的东西。”
顾幺儿摇头:“都爱吃。”
管家没一会儿就端上九宫格的盘子,从糕点到果脯,再到坚果,应有尽有。
江芸芸喝了一口茶,见王承裕还是没说话,也不先一步开口,好像真的是来品茶的一样。
她笑脸盈盈和顾幺儿说道;“这个绿绿的瞧着很好吃。”
顾幺儿一向是江芸芸说什么,他听什么,见她说起绿糕点,就抓起一个塞进嘴里,一口咬掉半个,然后一本正经对江芸芸说道:“里面是绿豆,有点甜了。”
江芸芸对着其他糕点也打了个眼色,他不明所以,但不耽误把每个格子的零食都吃一遍,然后认认真真解释给江芸芸听。
“这个白色没有夹心,但是吃上去软软糯糯的。”
“这个杏脯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的。”
“瓜子我嗑不来,不知道什么味道的。”
大堂上只有顾幺儿的童言童语,静谧的气氛在热腾的年节中悄悄流动。
江芸芸时不时附和着,两人瞧着关系极好。
王承裕笑说着:“看着其归和顾小童的相处真是令人羡慕,我是家中幼子,年幼的记忆里似乎没有这样好脾气的同窗好友。”
江芸芸笑说着:“幺儿一向有话直说,还请天宇兄不要介意。”
王承裕神色微动,随后笑着点头说道;“自然,小孩总是天真的,已近午时,可要留下来吃一顿便饭。”
江芸芸看了天色,熟练放下茶碗婉拒道:“家中还有好友相等,就不久留了。”
王承裕也站起来送她:“那我送你出门。”
“有劳。”江芸芸一起来,顾幺儿也连忙扔下吃的,紧跟着江芸芸走。
两人出了王家大门,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顾幺儿走了几步,突然不解问道:“哎,这人找我们干什么啊,就请我们喝一盏茶嘛。”
江芸芸摇头:“我也不知道。”
王承裕好端端请人喝盏茶,期间却只是闲谈,看不出任何企图,可这样的人拉着她闲谈也太奇怪了,偏江芸芸自诩身上并没有值得吏部尚书惦记的地方。
顾幺儿想了想,冷不丁凑过来说道:“我可不喜欢他!”
“为什么?”江芸芸好奇问道。
和顾幺儿相处到现在,他很少会有讨厌的人,或者说他很少会去看别人,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吃吃喝喝找江芸,除此之外,大概还有暴打唐伯虎,挤兑黎循传的时候还有点主动性,平日里都是懒洋洋的样子。
顾幺儿眉头紧皱,突然扯了扯袖子:“就那个袖子长长的在跳舞,然后就是他整天笑眯眯的,但又不是你,他笑起来总是这样看我的,所以我不喜欢。”
他连说带比划,然后扭头认真问道:“听明白了吗?”
江芸芸越看越可爱,伸手捏了捏小孩吃的圆嘟嘟的小脸:“吃了人家这么多东西还骂人家。”
顾幺儿不高兴地挥开她的手,一本正经强调着:“我可没有在开玩笑。”
“我不喜欢他,肯定不是好人!”他紧紧拉着江芸芸的手,大声说道,“你不要和他玩。”
“想来也算不上坏人,只是,心事太多了。”江芸芸犹豫说道,“大人物总是有这么多心眼的,避开一点没有坏处。”
“对,坏人。”顾幺儿笃定说道。
那边被议论的王承裕目送江芸芸走后,这才转身朝着屋内走去,一进去,屋内正坐在一个壮硕,头发花白的老人。
“就请我来看这出戏?”王恕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淡淡说道,“江其归瞧着确实不似寻常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很是沉稳。”
王承裕从管家手里接过热茶,亲自递过去,低声说道:“小小儿童都知道耐下性子,爹怎么就不知道呢。”
王恕脸色一沉。
王承裕不为所动,继续说道:“自洪武年来,天下布、按二司及府州县三路官员朝觐考察,三年初考,六年再考,九年通考,考满之后即为盖棺定论,如此才能看清一个人的行事风格,是否清廉……”
“够了。”王恕轻声呵斥一声。
王承裕沉默,一脸担忧地看着父亲。
“你懂什么。”王恕愤愤说道,“这些官员既然不行,那就该罢斥,每年大量的俸禄养着他们,却不思为民,如何能继续做官,而且裁剪官员意味着能剩下不少钱,那可是好事,国库如今的情况……”
他叹气:“等你今后坐上我这个位置,你就会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选择,我只是再做一个更好一点的选择,大明官员冗重,度支早已不堪重负。”
“大头在宗室……”王承裕忍不住反驳道。
“住嘴!”王恕怒而拍了拍桌子,怒视着王承裕,厉声说道,“宗室之事今后不可再提及,你要学会明哲保身。”
当今陛下对宗室的放纵令人咂舌,一开始也有无数读书人上奏弹劾,可得到的只有沉默,甚至会被反手找个罪名丢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