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的父辈可以这样优秀,你却不行。
日复一日,在儿子踏上父亲年轻时走的那条路上,这也就成了一种诅咒。
敏感的儿子怎么可能毫无压力。
“是我这些年忽略他了。”李东阳吐出一口白气,“竟然浑然无知,只当他是身体太差了,这才次次考试出问题。”
江芸芸只是看着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为了我和徵伯,竟然劳烦你大冬日跑来跑去。”李东阳看着江芸芸被冻得发红的脸,不好意思说道,“老师来信叫我照顾你,我这师兄却是没有尽到责任的,让你这么早就爬起来与我说我家中的事。”
他现在自然知道,江芸芸没有直接去李家,反而一大早在这里等他就是为了避开李兆先,免得让他不小心知道了,让这事变得棘手起来。
“师兄别说这样的话。”江芸芸认真说道,“既然有缘成了师兄弟,也该是相互帮忙的,徵伯既然心中有结,解开就是,并非难事,我既然见了,自然也不能置之不理。”
李东阳神色震动,心中思绪万千。
原来老师说他赤子之心当真不假。
他李东阳也不过是他的师兄,还是昨日第一次见面的师兄,两人几次隔着老师的信件对话,那也不是温温和和的问好,反而是锋芒对人。
若是寻常人,自然是心中警惕,不肯轻易越过这条线。
李兆先再如何那也是李家的事情,先不说他和李家并不熟悉,再者也是初来乍到,何必多一事呢。
老师总是担心他太过赤诚反而受伤,果然不无道理。
李东阳历经成化风云,自诩看透人心,见识过人心诡谲,却还是被小师弟那赤裸裸,毫无保留的真诚所打动。
“师兄虚长几十岁,却没有小师弟敏锐。”李东阳脱下肩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温和说道,“今日多谢你,此事了了,我定请你吃饭。”
江芸芸眨了眨眼,眉眼弯弯:“好哦。”
李东阳看的心都化了:“我家中有一个次子,才七岁,和你年岁相仿,五岁就能作属对语,应口成诵,你若是在京城无趣可以去找他玩。”
十一岁的江芸芸囧了囧,但面上只好应下。
李东阳匆匆上轿离开,卯时未到,整个天都是黑漆漆的,各家马车前都点着一盏灯,也算是照亮了大桥。
路上到处是轿子和马车。
整个大街反而有种匆匆的热闹。
“好了没啊。”顾幺儿打着哈欠问道,“回家睡觉吗?”
“走吧。”江芸芸把披风提起来,没见过世面地说道,“这披风好暖和。”
“好多毛,卖了可以吃一顿饭。”顾幺儿依依不舍的摸着厚厚的毛,随口说道,“好值钱的样子。”
江芸芸低头,面无表情看着他。
贪吃鬼顾幺儿回过神来,呐呐说道:“我胡说的。”
“你最好是啊,穷鬼。”江芸芸幽幽说道。
—— ——
江老师的第一次模拟考开考了,考生们出的好几套卷子全都交到江芸芸手上。
第一场考试,考卷的题目,四书题考生们是随机抽取的,五经的题是江芸芸看着他们治经的科目,自己分发的。
王守仁如约来了,他治的是诗,据说他们王家全部读书人都是读这个,很有经验,他也带了几套卷子来。
江芸芸翻了翻卷子,心中咂舌,这一群里人,大部分都是治诗经和易经,春秋果然是冷门学科,除了江芸芸竟然就没人学习了。
祝枝山、王守仁、顾清和楠枝都是治诗经。
徐经,王献臣和沈焘都是治易经。
毛澄治礼记。
江芸芸一边感慨着春秋落寞了,一边给人发卷子,一边随手给毛澄出了一套卷子,下笔之快,完全没有犹豫。
毛澄惊呆在原处。
要知道,江芸芸是刚知道他们治什么经的,所以说她出这题目是根本没做准备的。
黎循传幽幽说道:“我就说其归可怕来着,这会儿你们信了吧。”
“你这个卷子肯定很难。”祝枝山笃定说道。
“谁拿到我的卷子,我的也很难。”王献臣得意说道。
“我的也不简单。”其余人纷纷放下狠话。
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李兆先还是没来,江芸芸看着马上要熄灭的香也不着急,只是收回视线,和颜悦色看着所有考生。
老考生一脸严肃,看着手中的卷子好似能咬人一般,新考生则是满脸谨慎,一边搓着手,一边看着卷子,其中只有王守仁格外激动,他看着江芸芸的眼睛在发光。
“让我看看,这次考试谁考最后一个。”江芸芸微微一笑,瞧着和气极了,“他就死定了哦。”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冬日寒风凛冽, 考场上的人却是越考越热,脸上彻底没了表情,只额头慢慢渗出冷汗,手指哆哆嗦嗦半晌也没写下几个字。
偏监考小老师还挺烦人, 时不时背着小手在他们面前晃悠, 甚至还会特意停在某人面前看一眼, 那目光炯炯好似火一样, 烧得人坐立不安,连带着小身形也瞬间被拔高了好几尺。
“走开。”写不出文章的黎循传暴躁赶人, 狠狠瞪了一眼她。
什么考场纪律那是统统没有了, 就连江芸都瞧着不顺眼起来。
江芸芸被吼了也不生气,只是笑嘻嘻地跑了。
相比较考生三面环墙,一面漏风, 江芸芸这个监考官的位置倒是不错, 徐家不亏是富贵人家, 搭的纸阁, 暖和又透光, 中间升起两个火盆, 坐进去没一会儿就热得脸颊红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