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低着头,看着自己落魄陈旧的衣服。
今日之前,他也曾白衣如雪,穿着最华美的衣服。
“不怕。”他手指紧握,强忍着畏惧,镇定说道:“生命几何时,慷慨各努力,我不怕的。”
衙役大怒,脸色青白交加,手中的刀几乎要拔了出来。
“你要做什么。”顾幺儿立刻呵斥道,“别人来告状,你怎么还打算杀人不成。”
衙役握刀的手一顿,随后大手一挥:“给我带进来。”
临走前,江泽却突然扭头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被人死死抱着,那双温和的眼睛在此刻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他收回视线,镇定踏入衙门。
他身如浮游,也曾穿着楚楚衣裳翩然起舞,却刚明白,原来生死自来不由他。
—— ——
“明府,按理我不该多言,但此事闹大了,不好。”程钰玉佩也来不及挂上,拦着要上堂的陆卓,言辞切切。
陆卓摸了摸头顶的帽子,沉默着,突然说道:“我做了二十年的县令,判了数百个案件,我自然知道什么情况是最好的。”
程钰脸色僵硬。
“我也知道我来到这里是幸运。”陆卓坚毅的目光看了过去,“我自然也知道若是乖乖地做好这个县令,也终于能往上走一走了。”
程钰垂落在两侧的手指倏地握紧。
“你听过百姓的哭声。”陆卓收回视线,突然笑了笑,一脸无奈,“我听不得这些。”
程钰大惊失色:“御史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那就让他来。”陆卓把他推开,巍然说道,“我审我的案子,那是我的路。”
—— ——
这场案子并不对外,衙门的大门一关,任由扬州城内的人抓耳挠腮也看不到一丝热闹。
江如琅被传唤过来时,一眼就看到马车旁的江芸,正打算上前破口大骂,就被衙役拉走了。
江芸芸面无表情地站着,只隐隐听到风中传来时不时的惊堂木的声音。
清脆、醒神。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了过来,传的话也越来越离谱,到最后好似全扬州城的坏事都是江如琅一人做的一样。
很快,蒋平带着一溜的人来了。
“这不是逍遥楼的人吗?”
“这几个不是西门附近的帮闲吗?”
有人窸窸窣窣说道。
蒋平上台阶前,扭头看了江芸芸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敲门,进去衙门。
又没多久,曹蓁也来了,端坐在马车上,并不下去,只是她的马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停在江芸芸边上。
“若是连坐了,你可有想过……”曹蓁的声音幽幽传来。
江芸芸回神,低声说道:“想过了。”
曹蓁垂眸看了过来。
“举人开个私塾,也挺欢迎的。”江芸芸笑说着。
曹蓁冷笑一声:“没出息。”
江芸芸不再说话。
“此事后,你带着你娘和你妹妹滚出江家。”许久之后,曹蓁淡淡说道,“但江家的钱,你一分也别想要。”
江芸芸抬眸,看向帘子后,那道隐隐绰绰的影子,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来:“多谢大夫人。”
鉴于此事关系甚多,陆卓不得不把人都收监了,至于牵连其中的程钰也不得不羁押在官府。
他捧着蒋平送来的一叠证据,又看着打了二十大板,奄奄一息的人。
“找个大夫给他看看,不要死了。”他下堂前,匆匆吩咐道。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了出去,不少人站了一个时辰也没听到具体内容,不由破口大骂,也有人发散思维,一口气编出了八个故事,振振有词,有理有据。
江芸芸看着那个紧闭的大门,又看着那颜筋柳骨的牌匾,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们回家吧。”
黎循传看着她,低下头来,只是还紧紧握着她的手,手心都是热汗。
“走,回家去。”江芸芸反握着他的手说道,“我去找老师谢罪。”
“不要了。”黎循传低声说道,“祖父说了,各复归其根,这是你的路。”
江芸芸突然探过脑袋,皱了皱鼻子:“你在与我生气。”
她靠近得太猝不及防,黎循传一着不慎,完完全全暴露在她的视线中。
那双眼睛还是这么黑漆漆,亮晶晶的。
这个人还是这么爱惹祸,不惜命。
黎循传看着她,堆积在心里许久的着急,慌张,瞬间爆发了。
“是,我在与你生气。”黎循传突然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了。
江芸芸惊呆在原处。
顾幺儿贱兮兮凑过来,主动伸手去牵她的手,小手肉乎滚烫,嬉皮笑脸说道:“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江芸芸低头看他。
顾幺儿只是露出快乐天真的笑来。
“不行,你太笨了,大字不识几个,牵手会变笨的。”江芸芸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第一百三十章
江如琅的事情, 外人能插手的机会很少,就像之前很早前就说过,进了衙门,所有事情便不再受人控制。
程家在扬州多年, 根基深厚, 若是奋力一搏, 情况如何还未知。
江如琅同样如此, 只是他到底是商人,这次最差也是元气大伤。
至于, 江泽不论如何都是难逃一死。
还有远道奔赴而来的御史, 刚消停几天的应天府,还未回过神来的扬州府。
扬州城在过年前应该都会很热闹。
江芸芸见黎循传生气离开了,尴尬地摸了摸脸, 想了想决定先回江家。
周笙和江渝还不知道被关在哪里, 得先把她们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