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跨院里的人听到动静也跟着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张灵的惨状,顿时大惊。
“怎么回事!”唐伯虎一改刚才的懒懒散散,神色一冽,快步走了上去,“怎么受伤了。”
江芸芸叹气,指了指傻儿子:“梦晋今日正好穿了红色,这人听说见不得红色,两人不小心迎面撞上了,所以突然发狂掐他的脖子。”
众人骇然。
“严不严重,请大夫了没。”徐经作为东道主,立马紧张问道。
“请了请了,马上就来,一应药物都用最好的。”管家苦着脸说道。
“别坐地上。”祝枝山担忧地把人扶起来,坐在一侧的游廊横杆上,“还有其他地方有伤到吗?”
张灵耷眉拉眼,指了指自己的右手臂,他没说话,因为觉得喘气都有点费劲。
“肯定是刚才被他撞到地上了。”江芸芸说道,“你别碰,等会让大夫看看是不是错位了。”
“这可是写字的手,不能吃出差错了。”祝枝山忧心忡忡。
“怎么又是你。”都穆上前一步,打量着惊恐地陈家母子,到嘴边呵斥的话也跟着咽了回去,只好硬邦邦说道,“好端端又来这里做什么。”
他长得高大威猛,皱起眉来更是严肃威慑。
陈二娘立刻抱紧儿子,哭得凄惨:“他真不是故意的,他真的见不得红色,他脑子有病,求求你们了,不要怪他,不要赶他走。”
管家察觉到徐经的视线,立马为自己辩解道:“我本打算今日送这个傻子离开的,但是陈二娘百般阻拦,还让这小子跑到这里了,不小心被江公子撞见了,我们当时是正打算扭送出去的,谁知道能发生这样的意外。”
“是我看他们可怜,想他们母子一老一傻,肯定是不能独自生活,所以才让管家网开一面,让他们只要在后院待着就好了。”江芸芸也懊恼说道,“结果刚好碰到梦晋来找我一起出门吃早食。”
“江公子也是好意,哪里是您的问题,是我们动作太慢了。”管家一脸愁容。
他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院子的管事,可不能因为这件事情黄了。
唐伯虎怒气冲冲看向那个还不知道自己惹事的傻子。
陈二娘吓得连忙挡在儿子面前,连着胳膊都是微微颤动。
唐伯虎见状,那一肚子火也就歇了下来,只好板着脸说道:“那你就管好你小孩,昨日吓了芸哥儿,今日又伤了梦晋,这脾气也太不安稳了,明日岂不是还要拿刀杀人了。”
“不会的,不会的。”陈二娘面色发白,但还是坚持把人挡在身后,连连摇头,“他不会杀人的,他就是见不得红色,他小时候被人吓过,流了好多血,脸也毁了,人也傻了,但他肯定不会杀人的,他平日里很温顺的,大家都是知道的。”
她祈求地看向相熟的仆役,希望他们可以帮忙说句话。
那些仆役却都避开她的视线。
陈二娘面如人色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念着,到最后只是无声哭着。
院中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言。
“他,他平日里真的还挺听话的。”有个小丫鬟见她实在可怜,忍不住低声说道,“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可以坐一天的。”
管家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陈二娘一脸希冀地看着她。
小丫鬟只好重新躲在人群中。
“他真的很乖的,你们都知道的。”陈二娘哽咽说道,“你们不要赶他走,他真的会死的。”
院子里只剩下她的哭声,管家连忙说道:“哭什么,你也赶紧收拾收拾,都给我离开,一天天的,尽给我惹事。”
陈二娘迷茫地坐着:“我去哪?”
管家一噎,好一会儿才不耐说道:“我怎么知道,我等会给你结了这个月的月俸,你带着你的傻儿子离开这里,这院子本来安安静静的,你儿子这两天给我闹两件事情。”
陈二娘低着头,捏着袖子,喃喃说道:“我能去哪啊。”
她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能找到一份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
张灵见状,只好无声叹了一口气,随后拍了拍江芸芸的胳膊,在她的手背上写了几个字,最后不耐挥了挥左手,起身离开了。
江芸芸目送她离开后说道:“梦晋说算了,把他看住就好了。”
陈二娘不可置信地呆坐着。
其余人也非常吃惊。
“那他今日伤了……”管家欲言又止。
“算了。”江芸芸叹气,“这也是没法计较的事情。”
陈二娘喜极而泣,抱着儿子直哭。
众人跟着张灵回了后面的院子,徐经最后一个走的,走了几步,扭头去看哭得停不下来的陈二娘,又看到那个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傻儿子,好一会儿才说道:“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管家也楞了一下,随后立马哎了一声,连连应下。
等人走远了,他才站到陈二娘身边,无奈说道:“今日可别怪我,实在是你儿子太能闯祸了,但幸好公子们心善,要给他请大夫看看,你擦擦眼泪,先把人带下去拾掇拾掇,等吴大夫给张公子看好了,就给你儿子看看。”
陈二娘哭得声音都哑了,只是抱着儿子呆呆坐着。
管家也不多劝,让人看着点他们,就带人离开了。
院子里的人散的差不多了,陈二娘怜惜地摸着儿子凌乱的碎发,把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整理干净后这才喃喃自语:“没事了,都过去了,没有坏人的,不要害怕,都过去了。”
那傻儿子也不说话,只是紧紧捏着那个面具,夏日灼热的光落在他身上,在地上投射出一道浓重的影子,他安静下来时,这才会发现那双眼睛其实格外明亮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