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循传听得眼睛亮晶晶的。
“那不是这一季至少能保证这一年年成无忧了。”祝枝山忍不住说道。
“庆幸下半年没有大灾。”刘大夏保守说道,“只要年岁无忧,有了这些精耕细作的办法,农户的日子就不会过得差。”
江芸芸出声:“现在收割了,地里还有种东西吗?一年两季对肥料损耗很大,要施肥或者固肥。”
刘大夏点头:“有些人种了套间,芫荽和菘菜,这些东西种出来,也能去买一些钱来。”
江芸芸皱了皱眉。
“但也有人听了册子上的话,种了豌豆用来固肥,而且大家都备了肥料,冬日也不会忘记肥地。”
黎循传等人还是忍不住问了许多问题。
“这个方法复杂吗?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吗?”
“若是碰到水灾如何?”
“病虫害呢?”
三人问了不少问题,厉害得是,刘大夏竟然都能一一解答。
黎循传突然眼睛亮晶晶地去看江芸芸,却见江芸芸低着头没说话。
“你有什么想法?”黎淳问道。
所有人的视线看了过来。
江芸芸回神,摇了摇头,见老师还是看着她,只好胡乱说道:“你说会不会有更高产的作物?”
“什么意思?”徐经不解问道。
“就是……”江芸芸沉默片刻,眼珠子在众人面前滴溜溜扫过,在老师警告地视线中,含糊说道,“我之前听人说海外有些个叫土豆和番薯的东西就能吃饱肚子还很高产,很长很多很多呢……”
“海外?”刘大夏眉心一动。
江芸芸闭嘴了,只是用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寸板不许下海,是哪个商人在哪里听到的。”他面无表情问道。
江芸芸装死不说话。
“算了,你们今日考试也都累了,下去吧。”黎淳一见她这副样子就头疼,忍不住挥了挥手,把人赶走。
“等会。”刘大夏开口挽留。
江芸芸立马用亮晶晶的眼睛去看他。
那双漆黑的眼珠子实在太亮了。
刘大夏到嘴巴的话转了一圈,莫名其妙变成:“你说的东西是哪个海外?”
——若是在朝贡体系内,不如叫他们直接上供。
“不记得,反正长在土里的,有藤蔓,一连串的,圆圆的,土豆是黄颜色的,番薯是红颜色的。”她兴高采烈比划着。
她知道明朝到最后还时会传进这些东西来,但具体是什么时候却不知道,只知道是商人从海外带回来的,要是可以早点带回来就好了,所以她忍不住小心翼翼试探了一下。
刘大夏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样子,到最后忍不住去看了老师。
黎淳端着水只当没看到。
“等进京述职时去鸿胪寺和四夷馆帮你问问。”
江芸芸立马大拍马屁:“师兄真好!师兄果然是爱国爱民的大好人!师兄今后一定平步青云,做超级大的官!”
黎淳被呛到了,轻轻咳嗽一声。
江芸芸眼珠子飘了过去,正好看到老师警告的目光,讪讪闭上嘴,但还是忍不住用快乐的目光看着刘大夏。
刘大夏惊呆在原处。
不是没有人吹捧过他,也不是没人拍过马屁,但这些都让他格外厌烦。
可今日江芸芸一开口,他却丝毫不觉得厌恶,反而察觉到她的真诚。
只是她并非是为自己,所以连着恭维的话都显得悦耳了一点。
“下去下去。”黎淳不耐地挥了挥手,越看越头疼。
明明这次种地的事情,他是可以得到夸奖的,这一句话出来,手又开始痒了。
四人非常爽快地走了。
刘大夏这才回过神来,无奈说道:“刚才叫他是想问他,那本叫科学的书真的都没有了吗?这本治农之书怎么也要仔细研读才是。”
黎淳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为他遮掩道:“想来你也是听过的以前的事的,学的东西都是有一天没一天的,估计是以前在那里无意看的,他性子定不住,估计也都记不清了,今后不要再提这个事情了。”
“是,不过这样的神童,拖到十岁才开始读书,实在太晚了。”刘大夏叹气,“可惜了,不能早些进入官场干事,耽误芸哥儿的一身本事了。”
黎淳笑着摇了摇头:“他这个脾气,我可不敢放他进去。”
刘大夏想了想,也跟着点头:“心是好的,但说话太直了,也太容易得罪人了,刚才那番话若是让外面的人听去了,今后这科举只怕要难了。”
黎淳没说话,只是淡淡说道:“我拘着他倒不是为了磨他的性子,而是为了教他如何盖着性子,大明走到现在需要的不是汲汲营营之辈。”
“可他扬州那件事就办成这样了。”刘大夏沉默,“我倒是觉得他若是能跟宾之一样圆滑才好。”
黎淳叹气,随后又笑了笑:“可不是也撬动了一角吗?可见乱棍也能打死老师傅。”
刘大夏沉默了一会儿,也跟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又笑了起来。
“不说这事了,我打算把这本书呈现给陛下,让陛下在各地推广开来,今日来除了要和老师讲丰收的喜事,还是想问一件事情,就是需不需要把芸哥儿的名字写上去。”
虽说如今的科举不像前朝还需行卷,在考官中先一步打开名声,如今考试糊名,名气并无用,但一旦考上了,这些才子神童的名气却能让他们有一个好去处。
刘大夏也是为这个小师弟考虑,早早为他打算起来。
黎淳抬眸看他,最后摇了摇头:“两件事情我都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