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人鼻子上套着一个锡做的环形空管,边上还有一个鱼漂做的鼓鼓的东西,腰间还系着一捆草绳,他们很快就跳入水中,好似一条鱼一般朝着敌船游去。
每当氧气耗尽时,那根空管浮出水面,随后又很快就下去,这样的动静在偌大海面的掩护下好似一阵风吹过,无人发觉。
“船只凿漏,用草绳缠绕机具,只要他们乱了,我们就胜了一半。”杨慎神色凝重,看着远处混乱的一切,甚至开始屏息看着远处的一切。
大概两炷香后,对面的船只开始歪斜下沉,船上的佛郎机人开始乱跑,大部分人开始不听指令,跳海逃命。
汪鋐坐在快船上,立马大喊道:“随我冲锋。”
快船的速度在南风的指引下快速逼近敌船,可敌人早已乱了阵脚,无人炮轰逐渐逼近的大明军队。
汪鋐一马当先跳上敌船开始厮杀,杨慎也不得不咬牙冲了上去。
对面的主将也不甘示弱,嘴里大喊着,开始对着汪鋐冲过来。
两国士兵在夹板上大力厮杀,鲜血,断臂,在夜色中被悉数掩盖。
直到天亮,南风变为北风。
佛郎机人终于可以开着剩余的三艘船借着北风打算跑了。
奈何外面还有一层士兵,他们等了一晚上,只等着现在。
“冲啊!”
一场大战到天亮,原本盘踞福建的顾仕隆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来到战火中心,带着也不知何时悄悄来到广州的,陛下亲自训练的六千精兵,他们一直隐忍不出,早已迫不及待,一见这个动静,立马带人冲了过去。
这群佛郎机人原本自信满满,却不仅没守住屯门,也没守住最后的三艘船,只能被人追撵着,最后只剩下一艘主船一路南下,狼狈逃回满刺加。
—— ——
屯门的消息传回京城,那时候正好是早朝结束,急报的马蹄声几乎要响彻整座紫禁城,内阁所有人都停下手边事情来到院子。
“赢了吧?能赢吧。”梁储紧张地握着手来回走动,整个人紧张地开始碎碎念着。
王鏊茶也不端了,站在正中的位置,连着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周发也站在门口紧张张望着。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发突然跳了起来:“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大胜!屯门大胜!!”小太监声音尖利,甚至还未到内阁门口,就开始大喊着,但谁也没怪罪他。
内院先是一静,随后是王鏊大笑起来,所有凝滞的气氛这才彻底结束,江芸芸也跟着笑了起来。
杨一清摸着胡子:“汪宣之果然有些本事。”
杨廷和也悄悄松了一口气,对着毛纪说道:“结束得快,没用上浙江和福建的粮,今年预算也不紧张了。”
毛纪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那攻打马六甲海峡的事情交给谁?”欢乐之后,王鏊突然问道。
江芸芸看向杨一清。
杨一清摸着胡子,一脸淡然:“自有人选,名单已经递过去了,只等蜈蚣船和佛朗机炮彻底建造成功,大明的士兵就能勇往直前。”
“善始则功成一半也,马六甲注定是我们的。”江芸芸站在日光下,看向诸位同僚,微微一笑。
第五百五十三章
十月十五, 王鏊再一次上折子请求致仕,这一次陛下批准了。
皇帝下旨赏银两表裹,并恩荫其子侄一人世袭锦衣卫正千户, 且下令有司时加存问,给月食八石待遇。
十月十七,王鏊上疏谢恩。
次日,梁储同样上折请求致仕, 陛下同样也准了。
王鏊接了圣旨,整个人神清气爽, 临走前真是看谁都顺眼起来了,就连江芸这个小刺头也突然发现她已经老了,开起玩笑来:“你江其归也都四十了, 以后也是一棵足以慰藉他人的大树了,可不能再冲动了,今后内阁可要你们同心同力。”
江芸芸笑,揣着暖炉子站在屋子门口, 笑眯眯说道:“听闻您对宜兴有兴趣?”
王鏊惊讶:“你怎么知道?”
“听闻山东提学副宪告老还乡后,在周孝侯祠崇邱建造了东邱娱晚堂,你上个月还打听了不少那里的事迹, 又听闻您对善卷灵迹推崇备至,所以请楠枝为您引荐了几位老人。”江芸芸笑着从怀中抽出一份信,“这是楠枝给您打听的事情, 您看看, 感不感兴趣。”
王鏊大喜,快步走过来接了过去:“好, 好好好, 果然是江其归。”
他直接当面打开信件, 大致看完后,脸上紧跟着露出笑来:“好好好,都是于经术为深的读书人,游山玩水间讨论讨论学问多好啊。”
江芸芸笑着点头:“伯虎还说您是海内文章第一,山中宰相无双,去了宜兴正能发挥您的学问呢。”
王鏊忍不住笑,来来回回看着信件,最后看了一眼江芸芸,还有几分嗔怒:“你江其归哄起人还真有一手。”
江芸芸只是笑,眉眼温和,岁月在她身上留下温柔的气息:“这些年多谢首辅照顾。”
王鏊脸上笑意微微收起,最后一次认真看着面前的江其归,恍惚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样子,那个时候他早早就听闻黎太朴收了一个神童徒弟,李东阳逢人就要夸上两句,他便悄悄记在心里。
那个时候他先读了她的文章,心中已经惊叹小小年纪能有这样远超众人的水平,可后面鹿鸣宴上见到她只觉得惊讶,那样的年轻,就像一棵脆生生的小竹子,穿着大红色的袍子,那双漆黑的眼睛灵动,充满生机,大步朝着人群走去,衣袂翻飞间,是夏日温柔的风都在眷恋着她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