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目送周发兴致勃勃离开。
朱厚照其实和先帝性格颇为相似, 是个耳根子极软的人,瞧着叛逆任性,但对自己认可的人都会报以很大的信任, 所以这些并不忠心于皇帝的太监们都要被及时铲除。
宁王要造反, 需要的条件不少,前期准备中, 要保证皇帝不对他起了杀心, 所以这些年一定会大力买通宫里的人, 让他们关键时刻安抚住朱厚照。
为了清除这些不定时的炸弹,她第一步就是先把朱厚照支走,免得他被鬼精的太监们吵得无法彻底斩除这些祸害。
第二步就是清除朝堂上的宁王眼线。
这一步又有一个其他问题,不是宁王眼线的人也许比宁王眼线还要让人提防。
内阁中,王鏊已经一心等着杨廷和回来,就致仕归家游山玩水,保晚节去。
梁储是个刚正,但不愿意多惹是非的人,他虽然对自己颇为不满,但关键时刻,还能紧跟内阁步调,不会随意出头。
至于杨一清,是内阁中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三年一场的科举收纳了太多的不可言说的神童,内阁出现神童天才的概率则更高,目前来看,他虽从未拖过江芸的后腿,但江芸一直怀疑,他也许会在关键给自己背后一击。
走到这个位置的人,从不掩饰自己想要成功立业的心,若是在寻常,他们面前挡着的是无法撼动的乡绅,不能制约的藩王,这些人和整个朝廷利益不一致,哪怕只要做出些许改变,就能得到大量的欢呼声。
可现在,这一切都变了,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江芸身上。
谁都知道,只要江芸不倒,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注定要站在她光芒背后的阴影中。
所以,江芸芸在此刻不得不提早调走杨一清。
“王首辅,陛下虽还未定夺,但这些事情的章程不得不提早拟出来。”江芸芸把手边的折子仔细看过后,整理出一份名单,走到隔壁王鏊的屋子里,低声说道。
王鏊虽然强打起精神,但脸色还是抑制不住的灰败,看到江芸芸也没有以前的热情,抬眸看了一眼,就蔫蔫说道:“坐下说吧。”
江芸芸把手中的名单递了过去:“我想要这些人的户部档案。”
“是为宁王说话的名单嘛。”王鏊看了一眼,目光在其中几个名字上多看了一眼,随后委婉说道,“无凭无据的,看几份档案也查不出什么,还会引起朝野争议,还是按下不发就是,等陛下回来处理。”
“王首辅是担心这个人吗?”江芸芸直接指了指第一个名字。
王鏊没说话看了对面的人一眼。
“他之前本级是因为宁王只是被牵连,后来因为刘六刘七起义之事被再一次起用,也顺利完成使命,但首辅不要忘记了,已经伏法的刘晖、许泰、江彬皆其部将,也是他进献给陛下的,他当年也确实因为宁王之事才罢官。”江芸芸平静说道。
王鏊摸着手边的茶盏,闻言叹气:“谁不好功名利禄,其归,他有才智能做事就行,刘六刘七事情中不是就做的很好嘛。”
“虽有本事但急功名,交权势,这样的人一心扑在功名利禄上,只怕在关键时刻会做出更大程度的坏事。”江芸芸义正言辞说道。
王鏊欲言又止。
“陆全卿可能确实有点毛病……”
“陆完不是有点毛病,是根本拎不清。”正打算来汇报工作的梁储一听这名字,就没好气说道,“之前宁王想要复护卫及屯田,陆完当时做侍郎,在世光面前一力力保朱宸濠,如此糊涂的人,完全没察觉出不对劲,竟然还同意此事,真是不可理喻。”
王鏊笑着打马虎:“久在京城,做事难免有些判断不利。”
“谁不知道那次平定那些贼民,都是都御史彭泽和咸宁伯仇钺牵制住河南的那群贼人才得以如此势如破竹,他倒好,打了几个乌合之众,还没开始胜利就开始在京城排挤起复他的兵部尚书,想要取而代之,真是一颗心都给狗吃了。”梁储冷笑连连,直接在内阁破口大骂。
前任兵部尚书何鉴和梁储关系不错。
当年何鉴因处理刘六刘七之事不利,这才大胆上折子启用陆完,谁知道这人打赢之后反手就把何鉴弹劾了,逼得何鉴不得不辞官致仕,此事当时也闹出好大的风波,只是一开始马中锡的事情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王鏊没说话了,看了一眼江芸。
江芸笑说着:“陛下爱听戏,当年刘瑾还在时,曾引荐过一个伶人名叫臧贤,据说此人和陆尚书交往不浅,她上次能起伏,臧贤也是功不可没的。”
梁储闻言立刻大怒:“小小戏子,竟然让一个兵部尚书去弯腰交往,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
王鏊被两人不错眼地紧盯着,只觉得本就隐隐作痛的脑袋更疼了。
首辅的位置人人都说好,只有坐上去的人才知道,这位置有多两头受气,尤其是顶头是一个不省心的皇帝,下面还有一个比一个有主意的手下,一个个都卯着劲想要让他晚节不保。
“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王鏊用力掐了掐额头,随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两人,“大家都是同僚,也不用事事同我交代,自己能定夺才好。”
江芸芸本就是来报个备的,拿了首肯也不为难王鏊,笑说着:“是我们不懂事了,那我自己去吏部要档案。”
“吏部?那不是陆全卿那厮的地盘。”梁储震惊,“你打算打人脸上去嘛。”
两年前,陆完成功升任吏部尚书。
江芸芸微微一笑,一脸和气:“不过是配合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