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李逊学手中的香火一晃,差点没脱手,但眼尾一瞧,又只当没看到。
十一,太常卿同光禄卿再奏省牲,朱厚照准奏,但又懒得动弹,让二皇子朱厚炜出面了。
十二,太常卿到太庙,请明太祖的御版,安放于皇祗室,最后全员加班,准备作为次日祭地的配享。
正月十三。
祭祀当天。
朱厚照乖乖地穿着常服乘舆车,从长安左门出宫,再由地坛西门进入地坛。一路上礼仪无可挑剔。
大臣们一看大为感动——陛下真是长大了啊!!
太常卿在奉天门等候朱厚照的车辇,等看到后又奏请朱厚照前往地坛,一路上锦衣卫随从护驾,架势宏达威严,全城戒严。
朱厚照身穿常服乘舆来到大祀殿,之后就是一系列繁琐复杂的流程,换祭服,就位升坛,上香献玉帛,进俎献礼三次,赐福胙,送神等等,最后等送神音乐奏停,读祝官捧祝,进帛官捧帛,掌祭官捧馔,各自到瘗位,典仪唱望瘗,导引官导引朱厚照走到望瘗位,亲自埋祝、帛,之后奏礼毕。
一套流程下来,底下旁观的三公九卿一个个都是一大把年纪了,早就累到站不住了,偏朱厚照还兴致勃勃,气质高涨,在具服殿换回常服,又让太常卿捧太祖御位入安于太庙后,一脸和气地看向早已疲惫的大臣,体贴说道:“都累了吧,休息休息,等下午我们再一起回去。”
“等会儿还要去太庙参拜,上告列祖列宗,此次北郊祭地礼成呢。”王鏊明明累到说不出话来了,但还是坚持说道,“不若回城再休息休息。”
谷大用笑说着:“二殿下已经先行跟着太常卿去了,诸位不必担心。”
他想了想,委婉说道:“那礼服颇重,陛下也有些累了,之前那几日多忙啊,陛下都没好好休息呢,今日更是走完全程,有些吃力了。”
众人面面相觑。
江芸芸眉心微动。
谷大用突然叹了一口气:“陛下刚才突然想到了先帝,前些日子就拉着二殿下在太庙呆了好一会儿呢。”
礼部尚书李逊学一下子被所有人注视着,想了想,谨慎点头:“确实听到陛下如是说过。”
王鏊闻言松了一口气,体贴说道:“既然二殿下跟去了,那我们也休息休息,下午在启程吧。”
一直没说话的江芸芸见谷大用走了,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没多久就逮到了鬼鬼祟祟准备出门的谷大用。
她还没开口,只是笑脸盈盈盯着谷大用看。
谷大用已经心虚地移开视线。
“二殿下人呢?”没想到江芸芸没为难他,只是笑问道。
谷大用忙不迭说道:“还在偏殿呢,应该还未走。”
江芸芸颔首,却又没有直接离开,反而笑问道:“陛下带走了几个人?”
谷大用一声不吭。
“我不为难你。”江芸芸不笑了,平静说道,“但你要记住,陛下要是出事了,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你。”
谷大用也是紧跟着愁眉苦脸,但还是嘴巴紧闭,没开口。
江芸芸了然。
——不是太监挑唆的,朱厚照就是自己呆不住想出门玩了。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朝着偏殿走去。
谷大用一看,拍了拍大腿,连忙朝着他家爷离开的方向赶去。
偏殿内
朱厚炜一见到江芸芸就是脸色大变,下意识想跑。
“跑什么?”江芸芸抱臂,冷笑一声,“人都走了,你怕什么?”
朱厚炜脚步一顿,慢慢吞吞转过身来,一脸委屈地盯着江芸芸看,随后瘪了瘪嘴,提着厚重的衣服,气呼呼朝着她走过来:“我哥的脾气,你比我清楚,他一向是坐不住的人,这几年也怪辛苦的,而且我还挨打了呢,可见我不是同犯。”
他理直气壮就要脱衣服,给她看看自己肩膀上的痕迹。
江芸芸眼疾手快把他的手按住:“吉服繁琐,穿上不容易,拖来拖去,耽误了时间,外面的人谁猜不出来。”
朱厚炜一听,歪了歪脑袋。
“陛下去哪里了?”江芸芸口气波澜不惊。
“南海子。”朱厚炜毫无义气地把他哥出卖个一干二净,“带了自己训练的三百精锐,朝着南面去了,说正月十五就回来。”
江芸芸嗯了一声:“给我准备一匹快马。”
“好嘞!”
—— ——
朱厚照坐在马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只觉得这世上也是如此的天高地阔,皇宫里的一切再也约束不了他。
李新策马跟在他身后,颇为担心:“谷公公怎么还没回来?”
“路上耽搁了吧,他骑马又不快。”朱厚照大手一挥儿,信誓旦旦说道,“我安排得可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李新欲言又止。
“南海子还有多久啊?”朱厚照兴致勃勃问道,“我可要好好玩几天。”
南海子,又名南苑,位于京城南郊永定河附近,因水草丰美、树木葱郁、飞禽走兽众多,成为皇家猎场也是著名皇家苑囿。
“快了,要是看到新修的道路就到了,前几日就早早让那些海户把猎物们都准备好了,估计还未走进就能看到鸟在天上飞了。”李新解释道。
南海子有一百二十里的围墙,四面又开辟东西南北四红门,园内外铺设数十条道路,修筑大小桥梁不计其数,正中也有一处富丽堂皇的行宫,因为和紫禁城北的海子布局相似,为了区别,故称该地为南海子。
眼看已经看到不远处高耸的城门了,朱厚照更是兴致勃发,握着手中的弓箭畅想着:“给江芸打一只大雁,给我家傻弟弟打一只兔子,给娘多打几只獐,正好做大袄,对了,我好想要一只猎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