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不解:“和我有什么关系。”
“政令要内阁出。”江芸芸笃定说道。
朱厚照一知半解,但还是同意了。
现在这个情况瞧着……不好作弊啊!
“自然可以。”李东阳不亏是能坐上内阁的男人,反应极快,直接说道,“那就让张公公计票,小黄门当场记录,陛下亲自督促,正好也免得我们同僚间生了间隙。”
“那就索性搬个椅子坐在台阶上计票,来个人唱票,大家也能听个明白,只是这一千多张票,大家怕要等久了。”江芸芸也紧跟着说道。
张永心里发苦,暗恨两位阁老把今天的小黄门架在火上烤。
“司礼监中可有精通算数的?”就在椅子搬来的时候,江芸芸又说道。
张永和她四目相对,突然福至心灵:“这还真没有,大家也不过略读几本书,粗识几个字罢了,听闻江秘书于计算之法格外精通……”
江芸芸露出笑来,满意点头,随后话锋一转:“不若今日就由我唱票吧。”
张永搞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便只好点头应下。
众人本来一听说她要自己动手计票,都有些抗拒,但一听说只是唱票,又觉得无所谓,觉得江秘书这人就是爱凑热闹,这点小事也要挤上去显摆显摆。
朱厚照懵懂不解,但见江芸芸信誓旦旦,李东阳也低眉顺眼,并不担忧的样子便也跟着点头应下。
唱票很快就开始了,为了防止记错了,还弄出了三个小黄门一同计票。
“同意。”江芸芸拿起第一张纸,读出来后就拿给最前面的百官看了看,但很快又说道,“介夫,你的字迹也太明显的,罢了,后面的我也不给你们看了。”
杨廷和盯着那张纸,眯了眯眼,没说话,但很快又含笑:“也该如此,大家公文案牍接触得多,想来对熟悉的人笔锋也颇为熟悉,不看是对的,只可惜把我的也爆了出来。”
“不碍事。”江芸芸笑着点头,“我也是同意的。”
小小的一方插曲后,江芸芸继续唱票。
有时候一连数个同意或者不同意,都会引起他人的议论,只是那点声浪在江芸芸有条不紊的声音中便都被压了下去。
朝中不乏又心算能力好,记性也好的人,这边小黄门在纸质上计票,也有人在心里很快也看清了目前的情形。
“瞧着有点不相上下,现在是三百比三百零七了。”
“这也能算?!”有人震惊。
但也有人追问道,“那个是三百零七啊?同意还是不同意的啊?”
“不同意的。”
“果然还是不同意的多啊。”
杨廷和也在心里有这样的一个计票器,一边听人议论纷纷,一边也不耽误听江芸读票。
他一开始也有些紧张,因为他是坚定地支持派,但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他看着这样的比分一次次被拉开,又一次次被追平,又突然看向最前面神色镇定的江其归,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诡秘。
“瞧着是不是我们要赢?”
“不好说,还有四百来张呢。”
朱厚照也好奇地走了下来,站在江芸芸身后,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读着票,只是随后他的面色古怪起来,又幸好,他头上带着冠冕,长长垂落的冕旒把他所有的神色都遮挡住了。
“咬得好紧!”有人紧张地握紧双手。
朱厚照一开始颇为紧张,但很快那点紧张就消失不见了,不由侧首去看江芸芸。
江秘书一本正经,声音清亮,手指修长,浓眉大眼,做任何事情都瞧着有条不紊的。
朱厚照盯着她的侧脸失了神……
“五百七十九比五百八十了!”
有人忍不住惊呼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捧盒太监手里的纸张。
那太监也颇为识趣,稍微倾斜了一下,露出只剩下一张的单薄纸张。
江芸芸依旧很是镇定,顺手拿了起来,脸上露出笑来:“同意。”
打平了!
三个小黄门齐齐亮出自己手中记录的纸质数据,一模一样的五百八十比五百八十,一眼看去,竟还觉得有些震撼。
“怪不得朝廷意见如此僵持。”江芸芸束手,笑说着,“如此激烈的比分,如此热烈的讨论,实在是世间难寻啊。”
朱厚照看了一眼最后那张纸,慢条斯理说道:“这是江秘书的字吧。”
“承蒙陛下惦记,确实是微臣的。”江芸芸笑说着,把自己的那张纸拿起来给诸位大臣看。
“这,这打平了这么办啊?”有人问道,看了一眼江芸芸,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背后的朱厚照,犹豫问道。
“那就由陛下定夺。”李东阳说。
朱厚照懒洋洋地转身回来自己的位置上:“那就由内阁讨论决定吧,政令还是内阁出,才能显出我们的正规性。”
李东阳率先跪了下来:“微臣领旨。”
终于有人发觉出不对劲了,内阁五个人,首先有两个人是强硬的同意派,焦芳瞧着是不同意的,王鏊至今不曾开一次口,李东阳活了八百次稀泥,这岂不是关起门来自己说自己的事情。
——果然都在骗我的!
焦芳也终于回过神来,心中大怒,一张驴脸拉得老长。
“陛下……”有人想要反对。
“票是你们投的,李阁老有一句话说的好,‘物我本无间,道义自心中’,不能做了决定,瞧着不和自己的心意,现在又要反悔,下棋落子都要求无悔,你们作为官员办事如何能反反复复,犹豫不决。”朱厚照直接打断他的话,不耐说道。
他说得颇为严肃,百官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