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那个大哥本来留在京城了,你才出事第三天,他竟然要自请去外地了,你看这人多奇怪。”这是整天疑神疑鬼的张道长嘀嘀咕咕的。
“我今日帮您去吏部拿东西,听说有个郎中打算外放去江西了。”这事整天在外面买馒头的顾霭听到的消息。
江芸芸一边吃着每天新鲜买的大馒头一边思考着此事。
当街刺杀朝廷命官当真是一步臭到不能再臭的棋,能想出这个办法的人要不是狗急跳墙,要不就是对京城毫无畏惧之心。
若是狗急跳墙,那名单也早就出来了,外官大考都结束了,狗都被扔到墙外面了,现在回过神来也太晚了吧。
若是对京城毫无畏惧之心,可这个仇鑫据说在五军营多年了,都已经升到千户了,怎么也不能说对这个偌大的权力中心毫无畏惧之心。
“你师兄太过分了。”朱厚照又不知道从哪里独自一个人跑出来,风风火火地,直接刺溜一下就把写作业的顾霭挤走了,自己挤到江芸芸边上坐,甚至揪了点小被子盖在自己腿上,不满地告状着,“他们说要重新查京察和外察,还说要是有人不服气可以秘密来写折子陈诉。”
顾霭只好拿着出去边上坐着了。
“去我书房写功课。”江芸芸说道,“这功课今天可要写完的,写不完我可不会放你去睡觉。”
顾霭还真的乖乖起身去写作业了。
“他们这是不信任你,太过分了。”朱厚照抱打不平,大声嚷嚷着。
江芸芸笑说着:“本来也就是有科道官拾遗,现在不过是再重复一遍而已。”
朱厚照斜眼看她:“你不生气。”
“不生气啊。”
朱厚照想了想,摸着下巴开始思考着:“你也不生气,爹也没意见,所以内阁不是为了让那些被你罢黜的人出气,那好端端搞这一出……”
江芸芸停下讨馒头的动作,垂眸看了过来。
太子殿下已经十三岁了,长得比寻常孩子要高大一些,名师教育最显著的成果就是学生的阅历思考会比寻常人要更高更深一些。
朱厚照现在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很快就从他们的只言片语和言行举止中察觉出不对劲。
“哎,我想不明白。”朱厚照叹气,“江芸你就告诉我呗。”
江芸芸捏着馒头,笑了笑:“大抵是为了引蛇出洞吧。”
朱厚照呆呆地看着她,一时间没绕过弯来。
“聪明人这个时候都在乖乖吃馒头,心虚的人才会有动作。”江芸芸咬了一口大馒头,又掏出一个新馒头递给太子殿下。
朱厚照心不在焉地接了过来,一脸深思,突然跳了起来:“我知道了,你说过的,犯罪凶手都会回到现场……”
“哎,我什么时候说过的。”江芸芸大惊。
“就你写的小册子啊。”朱厚照捧着大馒头,不高兴地看着他,“那个小册子果然是你敷衍我的。”
江芸芸心虚:“没有的事,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朱厚照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就跑了:“我给你去打听打听。”
江芸芸看着匆匆离开的太子殿下,无奈摇头。
“真是这个意思吗?”张道长的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手里拎着已经洗不干净的毯子,“这些阁老人这么好,这么努力为你出气嘛?”
江芸芸收回视线,笑了起来:“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不过是借刀杀人,各取所需而已。”
张道长撇了撇嘴:“清除异己是吧,哼,当官的良心都坏得很。”
江芸芸看着他不高兴的样子,打趣着:“怪不得我瞧着你对这几日来看我的人都没个好脸色,我也是当官的啊。”
“你和他们可不一样。”张道长理直气壮说道,“你江芸可不是干这些事情。”
江芸芸笑得不行:“你又捧着你这东西做什么?洗不干净了,回头我买一条新的给你。”
张道长叹气,唉声叹气走了进来:“你不懂,这个是我为你做的百衲衣。”
“给我的?”江芸芸惊讶,“给我做什么?”
“你之前的长明灯不是点不起来吗,观主说大概是体弱,叫我做一个百衲衣供奉起来的,我讨了家中有十岁女童的一百家才收集的,做了三个月的,那天刚拿出来的。”张道长委屈坏了,“现在还能供奉嘛,会不会说我们不恭敬啊。”
江芸芸错愕地看着面前的道士,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一百家,还要家中有十岁女童,一听便知道是个辛苦事,要知道张道长平日里多走两步路就要开始叫唤的人,好吃懒做第一名。
还是张道长察觉到她的失态,连忙把百衲衣卷了起来:“嗐,我也是最近没事干,算了,我去隔壁问问观主,那老道年纪大,什么都知道。”
“谢谢你,张道长。”江芸芸低声说道。
张道长背对着她,没说话。
“可我是不信命的。”江芸芸笑说着,“我也不是因为长明灯百衲衣谢你的,只是想着我们一起走过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你一直在我身边,所以谢谢你。”
张道长冷哼一声,抱紧手中的百衲衣,头也不回就走了。
京城一阵腥风血雨,刘健见着这次机会,把格外反对江芸的人,顺便自己看不顺眼的人都赶走了。
他并非改革派,甚至是求稳,但他觉得江芸是一个能用的人,他的办法有些激进,但尚有可取之处,更能稳定整个朝廷,本事该好好用起来的人,但有些人真的太能搅事了,不若借着这次机会一并赶走。
“那银子中有几块是南直隶那边来的。”牟斌赶在暮鼓前走入内阁,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