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现在站在他们门口,虎视眈眈举着刀的人是江芸。
那可真是一个看着和和气气,斯斯文文的俊美小年轻人啊,但一交手,把人按在地上打的时候,刮风下雨让你枷在门口淋雨时,能把你一层皮都刮下来,那可是一句废话也不和你多说的。
说的话别提有多好听,多柔软了,做的事则是想也不敢想的刚硬雷霆,看得人肝胆俱裂。
清丈土地的事情江芸芸是亲自跟在衙役后面的,她第一个就拿新安卫开刀军屯的事情,和于明也不知谈了什么,此后新安卫格外配合。
当日下午一行人就开始站在田埂上测绘,衙役只要报上数字她他能很快算出具体面积,边上的账房先生都还没拨好第一组数据,等算好了,竟然发现一模一样,所有人第一次见识这样的手段,都格外震惊。
于明看得更是心中敬畏佩服。
整理新安卫的办法和之前整顿兰州卫的办法是一样的,按照人头分拨土地,一人五十亩,闲时的人员六四分的人数,之后登记到册,由卫所自己统一管理,至于清理出来的那些土地则会重新分给无地的百姓,之后百姓五年内不得买卖,税赋需要缴纳给军队。
边境和腹地不同,兰州卫需要的粮食需求远远大于背靠鱼米之乡的新安卫。
她需要用新安卫的成功例子做给其他人看,告诉乡绅,军队都听他的,所以你最好也老实听话,告诉百姓,跟着她走,肯定有饭吃。
半个月的时间,新安卫的土地清理出来,那些其他县市区送过来的奴仆、流民和隐户都被安置在这里,按照人口,不论男女老少一人三亩,悉数登记造册,落户成了徽州的百姓。
登记造册那一日,江芸芸亲自给他们挂上大红花,小孩子还一人分到一颗糖,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于明看着江芸芸晒黑了的脸,小心凑过来,故作无意的问道:“这些地都送出去了,人家都记着钦差的好了。”
江芸芸微微一笑,识趣说道:“怎么会,于千户深明大义,百姓之人都是记得的,不仅百姓记得,朝廷也会记得的。”
于明一听,咧嘴笑了起来。
——总算是没有辜负这半个多月早起贪黑的辛苦。
众人原本是打算观望衙门和卫所打起来的,谁知道这半个月多如此和和美美,心中大震。
“文武勾结,我要让人弹劾他们!”有人怒气冲冲走了。
新安卫的众人也跟着充满不安,一见于千户就围上去,七嘴八舌说道:“我们丢了这么多土地,以后靠什么过日子啊。”
“就是,平白送了人,回头我们喝西北风不成,本就日子过得拮据了。”
“可不是,没点油水,谁要去打仗拼死拼活啊。”
于明脚步一顿,看向说话的人。
那人一愣,嘴皮子磕巴了一下:“怎么了?”
“卫所里何时拖欠你的月俸了。”于明严肃反问着,“你好歹是个百户,正六品的官,也不是个光脚士兵,每个月近八石的米粮,折合银子也有三两半,日常开销想来是不成问题的。”
那百户一听恼羞成怒说道:“我有儿有女,有妻子有老父,压力这么大,想多要点如何?”
其余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他们心里大都是这样的想法。
“不错,有话那就直说。”谁知于明没有生气,反而开诚布公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和你们好好说说现在的局面,也免得你们找死踩了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
“如此看不清形势,也难怪只能屈居我们新安卫了。”于明冷笑一声,“我问你们,江芸是谁?”
“不就是一个运气好点的毛头小子,整日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呸,什么东西啊。”那百户骂骂咧咧着。
于明又是冷笑:“算年纪,人家确实还是一个毛头小子,十六岁的六、元、及第的小状元,刚及冠的小钦差,天下闻名的小神童,堂堂正五品的翰林院学士,天子门生,陛下近臣,太子老师,通政司参议,年纪轻轻就握有开海贸、打蒙古的两项绝世功绩,你们呢,你们自然是年纪大,这辈子也就到这个位置了,可除了年纪大,不爱洗澡,还有什么优点能在人家背后指指点点。”
众人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心里不高兴,但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江芸的名字他们早早就听过,但那都是听说的,心里有几分质疑不屑,可这次他们亲自接触了又不得不承认这人……似乎真的还挺厉害的。
光是那半个多月起早贪黑的上山下地,还能兼顾处理衙门政务,安抚百姓,路过村子还能断个案子,从不抱怨的事情,寻常人就很难做到。
“那他这样金贵的人又会如何来到徽州的?”于明又问。
“陛下,陛下让他来的啊。”百户呐呐说道。
于明气笑了:“原来你也知道是陛下让他来的啊。”
百户撇嘴:“不然他还能自己跑来不成。”
于明有些绝望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百户。
——饭都喂嘴边了,还琢磨不出滋味,真是蠢笨如猪啊。
“陛下!陛下!!”于明压低声音,但咬牙切齿说道,“你说陛下为什么让他来啊,你说陛下好端端特意下第二道圣旨来,是给谁看的,难道真的给马上就要回京城,整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动的小状元江芸看的吗?!”
百户的眼睛微微睁大。
“那句要把指挥佥事带回去的话,是说给谁听的,是说给马上就要回京城,整天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动的小状元江芸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