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冤枉啊,那十三万两银子,他只拿了三万两了, 还拿出三百两请衙门中的人吃饭喝酒了, 真没多拿。
陈升吓得整日都睡不着, 好不容易熬到中秋能见上一面高高在上的钦差大人了。
钦差大人真年轻啊。
又年轻, 运气也好, 还漂亮。
陈升嫉妒坏了, 只是还没发几句牢骚,突然察觉到钦差悄悄看了他几眼。
那一眼真把人看的肝胆俱裂, 心跳加快,一顿饭立刻没了滋味。
怕是只有首桌的那些人才能其乐融融吧。
他越想越睡不着,休宁县中的流言已经越来越猛烈了, 他今日本就抱着来试探试探的想法,谁知道他和谁都不能单独见一面, 那个江芸就像一只小老虎牢牢把他盯着。
柳源和胡原是个什么货色, 他心知肚明。
他必须自救。
信送出去了, 第二日就有钦差来到他衙门了。
这位顾钦差说话温温柔柔,笑起来斯斯文文,言辞间都是对他的赞赏,还暗自夸他识时务。
陈升悄悄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可真是好官啊,真会站队,所以开始和人愉快地扯皮。
不过快乐的日子没多久,钦差还没走呢,胡知府就大摇大摆地走进县衙。
“真是遗憾。”胡原看着顾桐仁,眼睛往上一抬,语气遗憾,“江钦差和那些刁民交涉时,意外身亡了。”
顾桐仁神色震动,还未开始说话。
边上的陈升已经腿一软,一屁股摔在地方,发出巨大的动静,面容惊惧。
“柳知县已经带兵去剿匪了。”胡原打量着面前的顾桐仁,“我特意来通知钦差。”
顾桐仁没说话,只是神色冷凝地盯着胡原看。
胡原微微一笑:“江钦差实在太冒险了,独自一人去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刁民,这才不幸遇难,到底还是年轻了,不知道轻重。”
顾桐仁其实心跳很快,大脑很乱。
他不知道江芸到底有什么计划,其实处理这件事情并非他们一开始设想到的,但是遇上了又不能视而不见。
他隐约觉得江芸是要做一票大的,但具体如何他又不得而知,现在骤闻这个噩耗,心中又是惊骇,又是不可置信。
“现在钦差队伍乱成一团,还请顾钦差回去主持大局。”胡原笑说着。
顾桐仁深吸一口气,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只是还未说话,陈升突然一把抱住顾桐仁的大腿,磕磕绊绊说道:“别,别走。”
他脸都吓白了,只觉得面前的胡原跟个厉鬼一样盯着他看,更是害怕。
顾桐仁被人猛地撞了一下,整个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是了,不能走,江芸叫他做的事情是保护好陈升。
顾桐仁用力掐了掐自己的额头,彻底从这个懵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等会。”他想了想,突然一把抓住陈升的胳膊里,爆发出不属于他的力气,把陈升整个人提溜起来,拉倒自己身边,盯着胡原,缓缓说道,“我现在不能回去,我还有其他事情。”
胡原脸上笑容一顿。
——事情突然开始走向出人意料。
“若是胡知府来说这些的。”顾桐仁终于觉得自己恢复正常了,面容镇定说道,“那就可以走了,我身上还有陛下的旨意,不能随意离开。”
“什么旨意?”胡原上前一步,忍不住追问着。
顾桐仁面无表情说道:“无可奉告。”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就拉着陈升回了衙门内院。
陈升几乎是被人拉着走的,被门槛狠狠绊倒,膝盖磕在地上,就连顾桐仁也被拉了一个踉跄差点也跟着摔倒。
两人终于停下慌乱的脚步。
陈升回过神来,紧紧握着身侧之人的小臂,眼睛发直,神色惊恐,哆哆嗦嗦说道:“是,是他们,一定是他们下的手,他们是疯子,你知道的,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顾桐仁手臂的筋差点被抻到了,开始隐隐作痛,他看着陈升崩溃的样子,冷不丁问道:“他们肯定是来杀你灭口的。”
陈升惶恐到整个人都在发抖,跪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
“你和我老实交代,我带了这么多侍卫,定能保你安全。”顾桐仁忍痛,用力握着他的手臂,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认真说道,“账本在哪里?”
陈升不抖了。
屋内只剩下剧烈地喘着气。
顾桐仁看着头顶漆黑的屋顶,鬼使神差地想到——怪不得,江芸要他带走这么多人。
—— ——
柳源来到新安卫的时候,披头散发,脚步混乱,神色惶恐。
“不好了,三王山上的那群盗匪杀了江钦差了。”他大喊着,浑身都在发抖。
此话一出,新安卫里立马热闹起来。
新安卫指挥佥事王应檀带着一群人火急火燎跑过来,一把抓住柳源,衣服也来不及穿好,目眦尽裂:“你说什么?江芸死了?”
柳源声泪俱下:“听闻是在查什么案子,也不知怎么和那群刁民起了冲突,那群刁民竟然敢动手杀人,这要是朝廷怪罪下来,徽州上上下下谁能逃得过啊。”
王应檀肝胆俱裂,手抖了一下:“人呢?尸体呢?还有没有救?人不能死在我们徽州。”
“掉下悬崖了,只怕尸骨无存。”柳源一把抓住王应檀的手,目光冷硬,“王佥事先听我一言。”
王应檀看了过来。
柳源狠狠说道:“事已至此,木已成舟,江芸死了便死了,我们却不能被那群刁民害了。”
王应檀冷静下来,眉心微动。
“如今之计,只有……”柳源咬牙切齿,“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