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奇怪?”王华看向自己的儿子,“你之前不是不赞同嘛?”
王守仁叹气:“一开始没见到,只是听着大家的风言风语,想着确实有伤风化,只是刚才一路走来,又觉得这兰州城多像书中写的大同社会啊,人人安定,人人快乐,男女老少个个衣食无忧,那些女衙役的面貌让我想起以前见过的蒙古女人,以前只觉得蒙古人不开化,但今日亲眼所见,便觉得那股……”
他想了想,谨慎说道:“精神气,都说:朝气如虹,精神如山,这人一旦生精气神,还真有浩荡天机流的勇气。”
“我以前经常在想蒙古人男女都能上战场,我以为是蒙古人彪悍凶猛,人员少,所以每次打战都拼死驿战,才导致无往不利,可现在看来,也许就是这股精神气。”
王华一听,也跟着起身:“走,去看看。”
那边衙门里,秦铭担忧问道:“不理钦差,真的没事吗?”
“这么扔在一边,会不会显得我们兰州官场太不懂事了。”
“哎,还是找个人接待吧,你的工作都给我,你会说话,你去看看。”
江芸芸笑说着:“真不碍事,王钦差什么性格我不太清楚,但他的儿子我是知道的,是个豁达爽朗的人,有问题肯定早早就知会我了。”
秦铭一听也才没说话,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道:“哎,要不说做官还要靠关系呢,这两趟钦差里面,你都有认识的人,在京城也有认识的人。”
他看向年轻的江芸芸,长长叹了一口气:“真好啊。”
江芸芸脚步一顿,片刻之后也跟着说道:“年轻时,我也以为靠自己就能做好一切,但秦知府今日说的,我又觉得很有道理,我能现在的一切,最开始的基础在于我拜了一个好老师。”
秦铭背着手,连连点头:“状元好啊,要不是跟着你,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状元呢!”
江芸芸听得直笑。
“你别不信!”秦铭急了,“你知道状元有多珍贵嘛,那都是在京城里的人物,我这边境小地方,除了你这个奇奇怪怪的状元愿意来,谁愿意来啊,多可怕啊,一个不好可是要死人的。”
江芸芸笑了笑:“可在京城,状元可不值钱,到处都是,三年一个呢。”
秦铭欲言又止,半晌突然露出讪讪之色。
——除了会试那一年去过京城,他再也没他去过这个国家的精要之处,那年他挤在漏雨的屋子里哆哆嗦嗦呆了三个月,也没见到什么厉害的人,就连公布成绩那日,他又因为站的很远,别说别的状元了,这一批的状元的他都没见过。
“这个是我之前画得大小松山的舆图。”江芸芸没有察觉出他心酸的心思,只是掏出袖子里的纸张,“这个城墙和景泰堡大概是周边的几个城镇和卫所修建的。”
“我们兰州能牵头最好。”江芸芸想了想又说道,“这是一个大功,修好了肯定能分到大功劳。”
秦铭一听立马来了兴趣:“仔细说说。”
江芸芸就当真仔仔细细分析给他听,最后又强调着:“修建这些肯定要征发劳力,我就一个要求,不要太过苛待他们,边境地区,一个人力就是一分资源,好好对待他们,我们瞧着好像短时间内损失不少钱,但实际上往长远去看,他们创造出的税赋、人力甚至孩子才是最珍贵的。”
“看来看去,朝廷不就是看钱嘛。”江芸芸笑说着。
秦铭忍不住说道:“说来说去,不就是要善待百姓嘛,我晓得的,只是修建长城定然不会和和气气,平平安安的,这点我也必须先说明的。”
江芸芸点头:“这点我明白,所以这个限度要知府仔细把握,如今的田地不能失去主人,不然我们辛辛苦苦的清丈出来的土地,报给朝廷的功劳没有了,那可不是在打脸嘛。”
秦铭看着那张格外详细的地图,摸着胡子:“我晓得,这事估计要你们和蒙古人谈判之后才能开始,你怕是参与不到了。”
江芸芸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但我是很相信秦知府的。”
秦铭忍不住露出笑来。
“你都要走了,可你这手上还有很多事情啊。”秦铭回过神来,“你那个调解办事处怎么办?还做不做?你妹妹可是主心骨,现在好了,十有八九要跟着你跑了。”
“还有,你另外一个妹妹呢,你之前可是说了衙门严进严出。”
秦铭幸灾乐祸着。
江芸芸笑了笑:“这事我得问问她们的意见,时间还早不着急的。”
“行,那你手上能做好的事情先做好,实在做不好的,你记得都要交接好。”秦铭开始摆起谱来了,“我去衙门其他地方看看。”
江芸芸笑着点头:“知府慢走。”
秦铭开开心心迈着四方步走了。
“哎,你不嫉妒啊。”谢来的脑袋从屋顶上冒出来,随口问道,“这人也太得意了。”
“升官了自然要开心的。”江芸芸背着小手,慢慢悠悠回了自己的屋子,“秦同知虽然功利心了点,但对百姓还算爱护,兰州的知府是他,我是开心的。”
谢来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也跟着一本正经说道:“你向来是开心的,好事开心,坏事也开心。”
江芸芸回了自己的官署开始处理公务。
她事情确实很多,希望走之前可以先把秋粮交齐,而且徐选那边要安排好,江漾的事情也要留好退路,本来打算明年开春推行的种子也要看着情况,早点做准备了,陈继那边也要提点提点,免得这人轻了骨头,哦,还要和大好人肃王告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