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芸芸点头。
她书箱里有一套周笙准备的换洗衣物,放在最下面的一层。
黎循传见她一脸狼狈,也不生气,凑过来,也跟着装模作样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好热啊,先脱件衣服。”
江芸芸连忙捂着衣服。
“现在时间也早,慢一点不会迟到的。”黎风责怪着耕桑和乐山,“你们两个怎么也不劝着,下次给芸哥儿打把伞,这么小的年纪,要是中暑,可就麻烦了。”
“是我自己走得快。”江芸芸接过水,咕噜喝个干净,这才觉得缓过神来,替他们解围着,“他们也走累了,让他们去休息吧。”
“今日起迟了吗?”黎循传围着她打转,“昨天我走后,你还在读书吗?现在时间还早,干嘛走这么快?”
“是路上碰到事情耽搁了。”江芸芸进了小屋准备换衣服,顺手把打算跟进来的黎循传推开,一脸认真地赶人,“我换衣服呢。”
黎循传呆呆嗯了一声,下意识退了出来。
等走到台阶下,他又觉得不对劲,摸了摸脑袋,喃喃说道:“我又不是女的,芸哥儿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屋内,江芸芸快速换好衣服,把脏衣服重新塞回书箱里,突然发现上层的盖子被打开过。
她打开一看,差点被银子闪了眼。
那一百四十九两银子正零零散散地躺在她的书箱里。
江芸芸沉默抱臂。
——怎么就没遇到一个省心的人!
门外,黎循传在无聊逗鱼。
那几条鱼是他拉着江芸芸大中午不睡觉去街上买的,如今正在兴头上,很珍惜,每日都要看几次。
“你先把作业交上去。”他头也不回说道,“洗个手一起吃甜点,厨房早上作了雪花酥,一块块跟个小玉块一样,可好吃了。”
江芸芸嗯了一声,突然沉声说道:“我好像遇到麻烦了!”
黎循传手中的鱼食撒了一水缸,那些鱼争先恐后地浮了上来,吃的水面荡开一层层水波。
—— ——
“他自己也过得拮据,还舍得拿出五十文钱。”黎淳淡淡说着,“倒是好心。”
耕桑把早上的事一五一十说给黎淳听后,便低眉顺眼站在一侧。
“只那个少年看上去确实不太寻常。”黎淳话锋一转,“你且去外面打听打听。”
“那少年的物件每一样都格外精致,不似凡品。”耕桑不安说道,“扬州虽富,可这等厉害的手艺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
黎淳垂眸不语。
“那个银子?你可有看到那个年轻人一直捧在手里。”他冷不丁问道。
—— ——
“这么多银子!”黎循传看着那银灿灿的银子。
“祖父任南京礼部尚书时,一月的俸禄才六十石,按照现在扬州的米价,一公石需要五百到六百文,祖父一月的月俸折合成银子,也不过三十几两,这人竟然随随便便不要一百四十九两银子,祖父半年的月俸呢。”
江芸芸神色沉重:“当时被烦得忘记问他姓名了,这钱现在也还不回去了。”
“那人明显是背着家里人出门玩的,肯定也不会跟你说实话的,你问不问关系都不大。”黎循传安慰着。
江芸芸叹气:“那这钱怎么办?”
黎循传也跟着为难:“要不跟祖父说?”
江芸芸欲言又止。
“我懂,怕挨骂是吧。”黎循传立马露出理解之色,“我也害怕。”
“那要不报官吧,就说捡到的。”他说完又顿了顿,“不过那人肯定不会去领,到时这钱等于直接充公了,我瞧着冯知府……”
他对昨日之事还不能释怀,脸上露出嫌弃之色。
江芸芸头疼。
要知道今天凑个热闹有这么多事情,她肯定是远远看到就绕道走。
“要不还是交给老师吧?”江芸芸犹豫说道。
两小孩对视一眼,然后沉重点了点头。
“我会陪你一起挨骂的。”
“干嘛诅咒我挨骂。”
两人乖乖坐好,等待老师来,谁知辰时过半,老师竟然迟到了。
“终强!”黎循传叫人,“祖父怎么还没来。”
终强是个八卦小能手,闻言就跑出去打听消息,半炷香后匆匆跑回来:“好像是来客人了,老太爷亲自去门口接的人。”
江芸芸和黎循传对视一眼。
能劳动黎淳亲自接的人,来人一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不知道是谁来了。”黎循传坐不住,企图祸水东引,“你想去看看嘛?”
江芸芸发了一会儿呆,摇了摇头:“算了,也没叫我们出去,还是先看书吧。”
黎循传哀嚎一声:“你这人,就是太坐得住了。”
“毕竟我现在有一百四十九两压在脑门上。”江芸芸语重心长,“不能连犯两错,容易挨打。”
黎循传也跟着叹气:“我最近功课也不好,算了,不去挨骂了。”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黎淳才匆匆回来。
他换了一身格外正式的蓝色暗花纱贴里,头戴网巾,把头发整整齐齐收进去。
“老师。”两人起身行礼。
黎淳点头,直接看向江芸芸,沉默半响,没有说话。
江芸芸被看得一头雾水,一颗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那钱呢?”他沉声问道。
黎循传吃惊地瞪大眼睛。
江芸芸也大吃一惊,但回过神来指了指自己的书箱:“早上碰到一个人……”
黎淳疲惫地摆了摆手:“我已经知道了。”
江芸芸沉默片刻,心中咯噔一声,随后艰涩问道:“那个少年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