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来扭头看她。
——少年人一向无畏的脸上也夹杂上人情世故的无奈。
王献臣。
当日第一次见,谢来就不太喜欢。
那双总是在阴暗处打量着江芸的视线,不说话便显出几分阴郁,便是说了话也总有几分若有若无的试探。
多年前,那一群志同道合,奋力读书的年轻人早就在不知不觉中都走远了。
外人看了也只觉得惋惜。
江芸实在太过耀眼了,所有人跟在他便是都会相形见绌。
有人能坦然接受,便会有人心生幽怨。
“所以你还是打算置之不理?”陈继不高兴质问道。
江芸芸笑说着:“等天亮了,就抽空写一封自辩折,我自然会送上去的,京城那边如何就再看看吧。”
“你边上不是还有个锦衣卫,让他给你说说话啊。”陈继把注意打到谢来身上。
“放心,他会在密折里,平等地说每一个人的事情。”江芸芸笑说着。
谢来脸色僵硬。
陈继大惊失色。
“你你……你们不是也是好朋友吗。”
江芸芸拍了拍谢来的胳膊:“大家都是大人了,各有各的任务,他写他的,我做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谢来抿了抿唇,低头看着江芸。
多年前的小解元,第一次见面就是笑眯眯的。
现在的他,依旧是非常善解人意的。
只要和他相处,所有人都会格外令人舒服。
“这么大方?!”陈继打量着两人,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欲言又止,“那关系,很好啊。”
江芸芸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来提醒我这件事情了,天黑了,我就不留你了。”
陈继没走,扎在台阶上,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江芸芸看。
“还打算留这里蹭饭吃不成?”谢来对这个挑拨自己和江芸关系的人报以极大的不悦,冷笑一声。
陈继为难地搓了搓了手,老实巴交说道:“可你的前任好朋友还把我也弹劾了。”
江芸芸哎了一声:“不是说三个卫所都弹劾了吗?”
“可他说我们关系匪浅,一看就不正常,还说是我把功劳都给你了,简而言之,我们两个都是大坏人,另外两个杀良冒功,侵占良田是小坏人。”陈继叹气,“因为你,我成了大坏人了。”
江芸芸沉默了,被兰州的风一吹,衣摆也跟着动了动。
“啧,怪不得你们走不到一块去。”谢来呲笑一声,感慨着,“他都分不清,在你心里哪个事情才是最重要的,骂都不会骂。”
江芸芸沉默片刻后,冷不丁说起其他事情:“那一年在京城过年备考,幺儿在家门口点鞭炮,其他鞭炮都好好的,就突然有一个是哑炮,点了没反应,幺儿胆子一向很大,想也不想就要冲过去看看怎么回事,结果徐叔一下就把人拦下了,大家都还帮忙出意见呢。”
“幸好当时没过去,那炮后面突然又炸了,真是惊险,不过幺儿笑得可开心了,还拉着您打算继续放炮呢。”陈继背后的徐叔也跟着感慨着,“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快乐啊。”
江芸芸笑了笑,神色惆怅:“是啊,明明很刺激的事情,在幺儿看来都是最快乐的。”
陈继摸了摸脑袋,突发奇想,胡说八道:“上次把他炸到了,他对你怀恨在心?”
江芸芸收回思绪,笑说着:“若真是如此,那确实要怪我了,我就是突然怀念当日在京城的日子。”
“那个时候可不需要考虑这么多。”谢来没好气说道,但转而开始驱赶陈继,“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考虑去,也不是没给你送信帮忙,这会儿还把自己搭进去了,看着就来气。”
陈继也跟着来气,和谢来手上开始比划起来,嘴里朝着江芸芸喊道:“反正你可不能见死不救……我都来给你报信了……回头我真应下所有事情了,看你怎么办……”
“你应下什么事情?呸,不要脸!”江渝叉腰,怒骂道。
“就是!”小春也跟着不高兴呸了一声。
“自己要死就拖人下水吗。”江漾面无表情质问着。
“行了,这事不会有问题的,你回去休息吧。”江芸芸揉了揉额头,把三个小姑娘往里面推了推,对着快要被推出巷子口的陈继说道,“但我之前说的事情,你确实要考虑考虑了,闹大这一步,这事肯定会有人来查的。”
陈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然后飞快收手,跑了。
谢来站在巷子口,见他这么不要脸的样子,怒极反笑:“就这样的人,你帮他做什么!”
江芸芸只是笑说着:“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他们愿意做就做,不愿意那边算了,我要求不了其他人。”
“是谈大夫来了吗?”江芸芸解决完陈继,这才有空看向徐叔背后的车厢。
徐叔骄傲挺胸:“不辱使命,平安带了过来,还带了很多棉花种子和几位青壮年。”
说话间,后面两辆马车上的人都下来了。
江芸芸的视线看向站在谈允贤身后的女人,惊讶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嘛?”那女人脸上有一道很大的伤疤,自额头从鼻梁再到左脸颊的下巴处,一笑起来,原本还算秀美的面容,彻底被这道狰狞的伤疤破坏,倒是显出几分恐怖来。
正是琼山县养济院的程蝶。
“武良实改性子了,不会也跟过来了吧。”江芸芸往后面张望着,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程蝶嗔怒,脸颊红扑扑的:“真是一如既往地促狭。”
江芸芸还是一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