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寇兴眼皮子一跳,连忙说道:“这里距离衙门也不远,军营是重地,怎么能随意进出呢。”
“可不是。”周伦讪笑,“可别坏事了,不如直接让这些商人回去,我们好自己关起门来说话。”
寇兴眉心微动。
“这个好说……”秦铭想着不好再驳人面子了,正打算连忙应下。
“先回去再说。”江芸芸打断他的话,对着几个商人打了眼色,“走吧。”
秦铭神色尴尬。
寇兴悄悄拍了拍他的胳膊,先一步抬脚走了。
一行人只好浩浩荡荡回了衙门。
眼看快到衙门口了,周伦便对着身后的副将打了个眼色,那副将也正打算离开,却听到江芸芸说道。
“一路辛苦,诸位先去后院休息吧,也好把衙门的这笔钱先结了,免得夜长梦多,阿来,给他们上茶上茶点,我和诸位指挥参将商量好事情,确定了具体的斤数,我就通知你们来领钱。”
说是这么说,但瞧着是要把他们先看管起来,有人有些不满了,但为首的陈昱神色格外镇定,点头说道:“都听江同知的。”
周伦笑脸盈盈的脸上片刻阴霾下来,那副将犹豫了一会儿,又悄无声息重新站到周伦身后。
和他站在一起的陈继悄悄冷笑一声,看着两位各有心思的同僚,先一步入了衙门,对着江芸芸说道:“小小年纪,倒是有几分水平。”
江芸芸和气点了点头:“都是为了兰州百姓的安危,陈指挥这边请。”
一行人又重新坐会正堂,还是熟悉的三对三的位置。
江芸芸还是坐在正中的位置。
“马上就十一月了,江同知这么拖着可不是事。”周伦硬邦邦说道。
江芸芸和气点头,率先开口:“棉花只有两千八百多斤,和我们设想的五千斤相距甚远,但也勉强达到一半的要求。”
“我们中护卫保护肃王,职责重大,按理应该是分第一个的。”如今屋内都算自己人,唐伦一改在外面的委婉,傲慢说道,“我不打算全要,只要我们营中所有人,人手一件而已。”
陈继一听就要跳了起来:“狗屁,你拿了这么多,我们守备营喝西北风去啊。”
“谁不知道你们中护卫富裕啊,昨日收到线报,对面已经有了集兵的打算,如今正是要大局为重,也该让兰州卫和守备营均分才是。”
“正是!”陈继立马又重新和周伦站在一起,怒不可遏,“谁不知道你们有自己的私库,今年的衣服本就不缺,何来和我们抢这一波。”
唐伦被人围攻也不生气,反而施施然说道;“话可不能说,中护卫虽然有棉花,那是王爷仁心,早早就备好的,可那也是薄棉,一件棉衣一斤都没到,若有激战,如何能靠一件薄棉上阵杀敌。”
他和和气气说着,随后话锋一转:“要我说,兰州卫的份额该最少才是,一半都去轮值了,剩下的一半可不是兰州卫的人,两千八的份额,我若是只拿五百斤,守备营的士兵可就能穿暖和了。”
陈继这棵肥硕的墙头草不可抑制地心动了。
“放屁。”周伦面无表情说道,“说的你中护卫没有人轮值一般。”
“这轮我去了五十五人,所以我舍了五十五斤啊,合情合理。”唐伦显然是这三人里心眼最多的,每一句话都说的人无话可说,实在是有点道理,但仔细一想又全然放屁的鬼话。
周伦忍了一口气,但没忍住,不干不净骂了几句。
三人互掐了一会儿。
对面的文官三人组只是安安静静看着,其中以江芸芸的大眼睛珠子最活络。
她在想一个问题:三位将军到底是真的面和心不合,还是做些给衙门看的。
真的面和心不合,打起仗来那就真危险了。
若是做给衙门看便还有几分聪明在身上,至少知道要先御敌。
许是江芸芸黑漆漆的眼珠子实在太引人注意了,原本正在骂骂咧咧的三人突然默契地没说话了,齐齐去看江芸芸。
江芸芸咳嗽一声,安安分分坐好。
“不知江同知打算如何分配?”唐伦清了一清嗓子后,先开口。
江芸芸笑说着:“不知道诸位准备了多少银两。”
三人脸色微微僵硬。
“在大家都有钱的情况下,按比例分配,若是有人钱财略有不及,则又参考金银的数量。”江芸芸一本正经说道。
周伦讥笑:“都说读书人清贵,没想到江同知这样的小状元也是张口闭口就是钱。”
江芸芸微微一笑:“都说武人爽快,想来付钱肯定是最爽快的。”
被人反将一军的周伦没说话了,闷闷坐在椅子上。
“实在是钱的数量太多了。”这次又是唐伦打头阵,无奈说道,“我们军营都是要自己维护的,这些年花费不少,实在是余粮不多了。”
江芸芸眨了眨眼,又掏出袖子里的纸,若是眼尖就能发现这事不一样的纸。
“我查了一下历年屯田的数据,三营中中护卫的屯田是三万六千……”江芸芸拖长口气,慢条斯理说道。
“等会!”唐伦连忙把人拦下,严肃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个数据的。”
江芸芸笑眯眯卷起纸张:“前些日子参加了段家老寿星的寿辰,和一人在闲聊时意外听了一耳朵,又比较了历年兰州的土地变化,又按照一开始高皇帝规定的一人五十亩,加之粮商们的折价买卖,如此便能大概推算出来了。”
秦铭震惊地看着江芸芸。
历来军屯是不会对人公开,根据高皇帝的要求,边疆地区十分之三的士兵来守城,剩下的人全都是屯种,但随着时间久了,军队的土地越来越多,在兰州这片士兵比百姓多的土地上,军屯也是远远超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