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作为第一个班长的娄素珍却在回家那日后便再也不能出门,偶有几封信也都是经过千难险阻才送过来的。
最后一份信中,娄素珍说自己的年纪到了,许是真是要嫁人了,只可惜没能和她见上最后一面,一直听说他在琼山县的丰功伟绩,可恨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份信意志消沉,再也没有平日里的生机,江芸芸一直很是担忧,但又不敢随意回信,就怕违背礼教名分,让她更为难。
——朱宸濠要娶谁?
——娄素珍要嫁谁?
江芸芸脚步沉重回了自家院子,突然看到有一个乞丐大大咧咧坐在自己台阶上,正无聊的抓着蚂蚁玩。
“是没饭吃吗?家里应该今天做了馒头,我拿一个给你。”江芸芸上前说道,“你等一下。”
那人一听到江芸芸的声音,一个激灵跳起来。
动作太过出其不意,江芸芸被吓了一跳。
“是我!”那乞丐掀开自己的头发,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江芸芸一惊,仔仔细细打量着她,随后惊讶说道:“娄素珍!”
“是我!”娄素珍露出雪白的牙来,“你还记得我,果然是小状元啊,记性真好。”
江芸芸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惊疑问道:“你怎么这样子了?”
娄素珍大笑说道:“我跑了!”
“我离家出走了!”
“我再也不要待在那个狗屁家里了。”
“我不要嫁个一个脑子有病的人。”
“我才不要过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
娄素珍激动说道:“所以我跑了,我把我所有金银首饰都当了,在我生辰那日钻了狗洞跑了,哈哈哈,我跑了!”
江芸芸惊呆了,嘴皮子上下哆嗦了一下:“跑,你从江西跑到京城了?一个人?”
“来投奔我?”她想了想,又指了指自己,犹豫说道。
娄素珍果断摇头:“我才不要投奔你,那我不是私奔了嘛?我可不是私奔,我是要去过我自己想过的日子。”
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江芸芸一张脸什么表情也做不出来,只能木在这里。
“我听说你在琼山县组建了一个健妇队,我打算也去。”
江芸芸揉了揉额头:“健妇队很苦的,你一个大小姐去哪里吃什么苦。”
“什么话!”娄素珍不高兴说道,“你江其归怎么也这么迂腐,吃苦的事情只有愿不愿意吃,能不能吃,可不是谁能吃谁不能吃的,你不是说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嘛?我娄素珍自然是一样的,健妇队的人能吃我也能吃,算不上大事。”
江芸芸楞在原处。
她突然反应过来,用男人的身份活着太久了,她总是下意识想要去保护女人。
就像当年她在白鹿书院里说的,大树底下虽然好乘凉,但大树底下却是长不出大树,草芥只会被人践踏。
“我可不是要保护的小花,我娘说了,我的素字可是《礼记·杂记下》中的——‘纯以素,紃以五采。’,我娘说是我干净的一块布,要自己给自己涂上颜色,才不要让别人给我画画呢。”娄素珍大声说道。
江芸芸抹了一把脸:“对,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但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京城的,怎么又做这个打扮的?”
“哦,那个朱宸濠不是来京城了吗?说要让陛下给我们赐婚。”娄素珍不屑都撇了撇嘴,“这人有毛病,我拒绝了好几次,还是坚持不懈,说是对我一见钟情,笑死,我听他鬼话。”
江芸芸听得连连点头。
“这些藩王排场大,一个人,八百个仆人,队伍长的不得了,我跟在他们后面过来的。”娄素珍得意说道,“我穿的这么脏,才不会有人靠近我,欺负我啊,我特意学的。”
江芸芸叹气:“你这也太危险了。”
“不危险,我看过一个修仙话本的,他们说主角都是再危险中长大的,我也可以。”
要是说这个,江芸芸就不说话了。
江芸芸心虚地移开视线。
“我今日来找你,有三件事情。”娄素珍机灵地比划出三个手指。
江芸芸按了按眼皮:“那你悠着点说,你大概不知道,我最近也被贬官了,日子不好过。”
娄素珍大为吃惊:“你怎么又被贬官了!又得罪人了?贬哪里去了?不会又是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吧。”
江芸芸哎了两声:“哎哎,少说两句吧,没一句我爱听的。”
“行,那我们进屋说。”娄素珍自来熟说道,“我第一个事情,我想吃三个蒸饼,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每日都要日行千里,我胃口极好,但我又老是抢不到好吃的,所以一直吃不饱,我现在觉得我能吃下一头牛。”
江芸芸真是气笑了,把人带进屋内。
诚勇一看又是一番忙乱。
“不行啊,要洗澡,我们公子很爱干净的!”诚勇见她穿着乞丐服就要坐下去,崩溃说道,“江公子!!你劝劝啊!”
“我不要,我好不容才这么脏的!”娄素珍矢口否决。
“不行,我家公子爱干净!!”
江芸芸被人夹击着,无奈说道:“你第二第三个要求我答应了,你想去琼山县对不对,我有办法,你去洗个澡,回头我把你干干净净送过去,我再写一份信,你肯定能加入健妇队,不用编造什么凄惨身世。”
娄素珍不说话,不好意思说道:“你算的可真准。”
江芸芸闷声说道:“别说,真臭。”
娄素珍冷笑一声:“你一个大男人自然不知道我的难处。”
江芸芸一听这话,又哑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