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是今年除夕宫宴的安排及年礼单子,您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添减的?”绿芜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
她放下手里的账册,将那本册子接过来随意翻看了几页,语气淡淡:“就按着这个办吧,无需再做改动。”
前世为楚绍操劳多年,只需瞧几眼就晓得这些都是按每年惯例所致,并无多大变动,不过依着规矩给她过过眼罢了。
“是。”绿芜应声退下。
容蓁放下账册,侧首望向窗外飘落的雪花,思绪飘向了远方。东宫的线索,她查到的这些,还远远不够。
楚绍对她的怀疑,并未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而消除。连着明华殿也已许久未至,六宫里流言四起,容蓁倒并不在意,反遂了她的心愿,落得几日心底清闲。
而萧誉,自后院西偏殿一别后,收到的书信、小玩意儿一日未断,两人却再未相见。听人回报,他日日忙着在各位交好的公子府中做客,每日皆是用了晚膳才回。
容蓁想起自己过的上一个除夕,还是在前世。也正是那日,宋冉琴送来鸩酒,楚绍送了份除夕大礼给她——灭容氏满门。
回想至此,她怔怔地望着落在窗上的雪花良久,好一会才缓缓阖上眼,恍然间分不清如今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忆起前世,楚绍命人封锁明华殿,一双冰冷凤眼漠然的看着她跪坐在地,仿佛看的是个陌生人般,没有温情尽是厌恶之色。
她还记得,那日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兄长被人诬陷春闱泄题,锒铛入狱。读书的学子、满京的子民皆在编着歌谣谩骂“容氏”。
“奸臣容氏,祸国殃民!”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她一身单衣,冰寒地冻,苦苦哀求楚绍彻查此事,还容家一个清白。那人眼底却比当日的天还要寒意彻骨:“容平章身为主事却以权谋私,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哪怕你们容氏先祖有从龙之功,如今为了朕的子民,绝不会姑息!既然要平复百姓之怨,那么你即为‘容氏’人,亦为朕的皇后,就替你的兄长赎罪,也为朕的江山稳固,永居这明华殿中,无召不得出殿半步。”
那日漫天的飞雪仿佛落入她的心中,冷得她刺骨的生疼……
容蓁感觉到有毛茸茸的触感、暖暖的,打断了她的思绪。睁开眼看见不知何时腿边躺了两只猫,正慵懒地互相舔毛发。她静静地看了半晌,才找回了一点现实之感。
前段时日,楚绍一直压着哥哥江南盐税案之功不发,终是赶在除夕之前下了封赏旨意。所料不错,封赏旨意中果然有主理明年开春会考一事。如今二哥奉命驻守漠北,无召不能回京。自己身处深宫,今年的春节府中怕是比往年要萧条许多。
容蓁轻轻叹了口气,将手覆在猫儿的身上,长毛改过她白皙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好在今世虽仍在这深宫之中,但并不是形单影只一人,身边有着这些小动物们陪伴,亦有那个人……
想到此,原本寒下去的眼底渐渐有了温度,嘴角微微上扬。
“娘娘,您怎么了?”芯红端着一碗燕窝进来,见容蓁神色有异,关切问道。
她接过递来的燕窝,拿勺舀起吃了一口,语气平静道:“无碍,方才想起父亲与两位兄长,心中甚是思念。”她顿了顿,又舀了一勺送入口中,“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你与绿芜带着宫里其他人将这明华殿的宫里宫外好好儿布置一番,定要喜气洋洋的才好。”
别人想见她落魄,她偏不如别人的意,非得将这后宫冰冷的日子过得风风火火。
芯红得了吩咐抬步往殿外去,走到门口回头道:“娘娘不亲自看看?”。
容蓁笑着摆手,“有你与绿芜安排放心的很,本宫今日得了点闲,想去后院悄悄那群小崽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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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
楚绍一身明黄龙袍,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
“陛下,您歇歇吧。”说话的是宋冉琴,身穿一袭华丽凤袍,头戴金步摇,精心打扮的脸上带着真心与柔情。
御案前的人连眼皮都没抬,冷声道:“朕还有些未批的奏折,贵妃先回去歇息罢。”
宋冉琴心中不悦,如今整个六宫只她能进得来这御书房,哪容易就那么回去。脸上如春风般笑开,只得柔声劝道:“皇上已经许久未曾踏足后宫了,后宫姐妹们都盼着皇上能够雨露均沾呢。”
楚绍放下手中的奏折,抬头看向淑贵妃,目光锐利如刀:“爱妃这是在怪朕?”
”
臣妾不敢,只是这段时日姐妹们都想念陛下。”
楚绍冷笑一声:“想念?”他将手中朱笔狠狠置于砚台上,语气森冷,不理一旁委屈作态的宋冉琴,朝王乾问道:“明华殿今日在忙些什么?”
“回陛下,明华殿宫人们正按皇后娘娘的意思,在精心布置。”
御案那人一听,面色越发暗了下去道:“她倒是有闲心。”
宋冉琴见楚绍只打听着明华殿的动静,哪怕容蓁未亲自来这御书房,陛下心中所念所想还是她。眼中的恨意似烈火燃烧,握紧藏于袖中的双拳,但也就在霎那间,将情绪收回款款上前。笑着走到楚绍侧后,为他捏肩:“陛下,您前日封赏了皇后娘娘的兄长,娘娘心里高兴,自然也就将她宫里布置的喜庆些。臣妾期待着,怕是几日后的宫宴也定然热闹非凡呐!”
楚绍脸上的阴沉散去些许,拍了拍宋冉琴的手背:“有劳爱妃想到让容平章主理会考一事,这折中的法子,既没落了容氏脸面,又为朕分了心头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