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盛京的这些个宗室勋贵,即便是普通男子都只愿意手里挽弓拿剑,降服烈马,或拿笔杆、琴笛做那些附庸风雅之事,哪里肯做这些伺候旁人的活!
哪怕她父亲与母亲恩爱几十年,印象里也都未曾见过父亲为母亲梳过发。
萧誉虽非楚燕的勋贵公子,但南疆王世子的身份丝毫不比盛京之中哪位公子要低的。哪怕是宫里的皇子们,只要还未封得太子,按理也是需得往他身后靠一靠。
而他此时正专注地拿着她的牛角木梳,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梳散一根根青丝,丝毫不觉有任何不妥。
习武之人本就比普通人的感官更为灵敏些,顺着萧誉的动作,她连呼吸都轻了。
“原以为路上会有什么好看的花,寻了半天也就这朵荷兰菊能将就,但是将它带来到你这殿里,我便后悔了。”
容蓁透过镜子,看到身后的萧誉,如松柏挺直的背脊,如兰俊逸的男子也正看着她。
她抬眸从镜中看向他时,美若芙蕖的容颜撞入萧誉的眼底,使他稍稍愣神,半晌后继续道:“后悔不能将南疆的金粉魏紫带来,只有那金粉魏紫才配得上你。待来日去到南疆,一定将那金粉魏紫捧来给你,戴于你鬓间!”
容蓁被他的话“嗤”一声逗笑,“那可并非普通的荷兰菊,一株万金不止的稀罕花竟被世子视若粪土。世子还是将金粉魏紫留给以后的世子妃吧。”
话落,萧誉眸光闪了闪,不以为意冷哼道:“万金如何,世间并非所有东西都靠钱银能衡量的。”
金粉魏紫她小时听二哥提起过,那花娇贵的很,仅生长在南疆内的涞水河畔,七年开一次花,一次只开七日。二哥曾带回来过一束给她,奈何从南疆到燕京快马加鞭都需半月脚程,待二哥回家时,那花却已开谢,终是未曾见到那花开时的美丽。
萧誉不会梳女子的发髻,只将容蓁的青丝彻底梳顺后,将牛角木梳放回在那妆台上。
容蓁拿玉簪将青丝松松地绾起,额前几根发丝从她脸颊滑落,十分慵懒的模样。
见她这样打扮,萧誉竟觉得赏心悦目,笑着打趣道:“娘娘倒是不介意我看到您这般。”
她本打算小憩,哪想萧誉会如此大胆闯进她暖阁里,发饰和发髻都落下了,她也懒得再梳理,反正当时在山洞里更狼狈的模样都被他见过。
听他这样说,容蓁剜了他一眼,不答话。
萧誉见她不理会,如在自己寝殿般,在她身旁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一点儿也瞧不出有半分的拘束,还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端起茶盏悠哉地品尝起来。
容蓁瞧他那随意的样子,哪里有半年前在承乐殿初见时那浑身戒备的模样。
她挑了挑眉,“世子莫不是一时兴起,只为来本宫这里讨杯茶喝吧?”
第37章 应约我知晓你会来。
萧誉闻言,举着茶盏的手倏地停在半空,一双如墨的眸子向容蓁看去,弯眼笑道:“娘娘好记性,莫不是故意忘了刚刚在下还为您梳了头,哪只喝茶这一桩事?”
容蓁一噎,手腕一环将手旁的那朵菊花挽起,又变了个方向朝萧誉掷去。那花被容蓁灌入十分的功力,每一片花瓣瞬间如同尖锐的利刀,直飞翔萧誉面门。
萧誉瞳孔一缩,伸手抡起一旁的软垫,手里画着圈,一一将那花瓣生生挡下。再看那软垫,早已被花瓣划破几十道口子,漏出内里的白棉絮。
“好俊的功夫!”容蓁收起手指尖的功力,夸赞道。
萧誉将手里软垫扔在一旁,拍了拍手,“娘娘真沉得住气。”看向容蓁的眼底含着深意,“昨晚与娘娘说过,我想帮你,是真心话。江南一案我们合作的不也是很愉快吗?”
容蓁轻轻皱起眉,若无萧誉的暗中帮助,江南盐税一案她确实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帮助哥哥。她偏过头沉闷片刻才道:“昨夜的事,有古怪。”
“我知道。”
容蓁眉头拧紧,终是开口将她昨日去往东宫所看到一切,说给萧誉听。
萧誉深深地看了眼容蓁,拿手撑着额头,似笑非笑道:“如此说来,昨晚能够遇到娘娘,在下还得感谢一下这位前太子。”
他将目光从容蓁身上移开,抬眼看了看天色,站起身:“东宫的事情我会帮您去查。”话落,抬脚往窗户的方向走了几步,准备跨出去的脚又停下,回头看向依然坐在妆台前的容蓁,“陛下用了晚膳可会再此留宿?”
容蓁被他这句话问的有些懵,却还是摇头道:“我不知道。”
萧誉听后,嘴角微微勾起,“届时你若像昨日那般,觉得无聊,可来南门宫墙上寻我。”
说罢,似乎笃定她会去赴约,未等容蓁回复,眨眼间消失在窗户前。
她锁眉,阖上眼又重新睁开,将眼底那些微动的波澜隐去,走出暖阁让人去小厨房唤芯红进来,为她重新梳妆。
容蓁看着镜中映出自己,杏眼潋滟,肤白如雪,青丝被高高绾起,娴静优雅的模样。她坐了半响,起身由芯红扶着往暖阁外走去。
今日天色极好,整日阳光明媚,不见丝毫阴沉。虽然已至酉时,阳光被遮挡在云后,为一朵朵云边镶上金丝,甚是好看。
风吹来,透着阵阵凉意,似乎又在提醒着寒冬将至。
换上一身舒适藕粉色绣花宫装的容蓁起身,携着合宫众人出殿门,在前院廊下亲自迎候。
楚绍坐在御辇上,头戴金冠,依然身着明黄色双龙戏珠的常服。
御辇上的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才让王乾扶着下了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