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痛意,让她愈发清醒。
容蓁抬眸,眼底一片冰寒,再无半分温度。
“难怪……”她叹息一声,似是对前世自己的愚笨感到惋惜,“难怪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查不出任何线索。”
“原来这一切,本就是假的。”
她抬起手,抚过自己被楚然触碰过的脸颊,指尖冰凉,仿佛还残留着他带来的寒意。
那寒意,让她恶心。
风吹得大堂内的烛火摇曳得更加厉害,明灭不定的光影中,每个人的脸色都晦暗不明。
大红的喜字,在风中瑟瑟发抖,随时都会被撕裂。
满地的狼藉,残破的桌椅,破碎的瓷器,那些尚未凝固的血迹,这一切,与眼前这个身着喜服,满脸“苦衷”的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有线索在容蓁脑海里串联,她冷哼一声只觉可笑至极。容蓁站起身,身形有些不稳,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她一只手扶着身旁的柱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所以,当年你与先皇的贵妃……”
“私通。”
这两个字,带着浓浓的厌恶,却似一块巨石落入水中,漾起层层涟漪。未来得及逃开的宾客跌落在地,皆震惊于方才听到的话。
太子楚然与先帝贵妃私通?!
那一双双看向身穿喜服楚然的眼睛,由惊慌到惊诧,慢慢变为鄙夷。
容蓁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冷笑更甚。
“我记得,当年先皇最宠爱的,是那位林贵妃。”
“她年纪小你三两,入宫不过短短一年,便从一个小小才人,一路晋升为贵妃,宠冠六宫。”
“可她,却在最得宠的时候,突然暴毙。当时,宫中传言,她是得了急症,不治身亡。”
“我当时便觉得奇怪。一个正值盛宠的贵妃,怎么会突然暴毙?”
那时,容蓁还是个懵懂的少女,只知为太子的离去而伤心,为林贵妃的逝去而惋惜。却从未想过,这其中,藏着如此惊天秘密。
她早该想到的。
当年林贵妃突然暴毙,死因不明,宫中讳莫如深。
紧接着,楚然也“薨逝”,同样死得蹊跷。
容蓁抬手抚上自己心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林贵妃骤然离世的悲恸,以及……楚然“薨逝”的震惊。
那一年,盛京的初冬来得格外早,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可再疼,也抵不过心头的疼。从小珍之、重之,视为兄长的男子,竟然做出这样卑劣的事情来。这一刻,她反倒觉得眼前的男子还不如真死了清净。
“所以,”容蓁轻声开口,声音沙哑含有怒意,“先皇震怒,不仅仅是因为你与林贵妃私通……”
她死死盯着楚然,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还因为,你们,被他撞破了?”
楚然脸色骤变,瞳孔猛地收缩,像是被利剑刺中要害,不可思议地看向容蓁道:“你,你怎么……”那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已然说明了一切。
楚然的脸色,被揉皱了的纸,苍白,扭曲,写满了惊恐和不甘。
容蓁冷眼看着他,缓缓开口,“当年,你与林贵妃私通,被先皇撞破,盛怒之下,要废黜你的太子之位。”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冰冷,“可你,不甘心失去唾手可得的皇位,更不甘心就此身败名裂。”
她逼近楚然要将他看穿,“我说的,可对?”
楚然的维持的平静寸寸龟裂。他的反应,尽数落在容蓁眼中,容蓁心中无尽的悲凉与愤怒。
“呵……”
容蓁低低地笑了,“林贵妃暴毙,紧接着你忽然‘薨逝’,所有知情的人,都被灭了口。先皇为了掩盖这桩丑闻,不惜大开杀戒。他杀了那么多人,只为了保全皇家颜面,保全你的名声。”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大堂之外。
天色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了。
寒风呼啸着,卷起地上的残叶,发出呜呜的声响,似在为那些枉死之人哭泣。
盛京的初冬,总是来得这般猝不及防。让人,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先皇,是被你们活活气死的。”
容蓁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笃定,“他郁结于心,日夜难安,最终油尽灯枯,甚至来不及立下遗诏。”
“他只能在弥留之际,将皇位传给楚绍,让他做一个守城之君。”
楚然看着容蓁突然笑了,笑声嘶哑,他赞赏道,“蓁蓁,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聪明。”
他的眼神阴鸷如毒蛇,紧紧地盯着容蓁。缓步走到容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眼中没有丝毫愧疚,唯有掌控全局的傲慢。
他凑近容蓁,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道:“没错,父皇的确是被我们气死的。那又如何?”
容蓁的身体微微颤抖。她以为,楚然至少会对先皇有一丝愧疚。
她错了,他根本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容蓁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眼底的情绪。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当年,孤本想过个两三年再回来。”
“所以……”楚然看向容蓁的眼中闪过诡谲的光芒,“孤一直在暗重,推动你。”
他顿了顿,静静欣赏容蓁的反应。
“推动你,去查出当年的真相。”
容蓁猛地抬起头,看向楚然。
“孤本想让你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楚绍。”
“可惜,你还是太聪明了。”
容蓁只觉得阵阵的寒意,在宫中的那些时日,那只无形的在暗中操控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