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在萧誉和容蓁之间来回逡巡。刚刚还对南疆王百般殷勤的贵女们,规规矩矩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皆是一副管好自己眼睛的模样。
楚钧正襟危坐,面色如常,只是微微眯起的眼眸中,闪过笑意。
容蓁收回了目光,垂眸看着面前的案几,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刚刚还应对自如的南疆王,周身那股张扬肆意的气焰,随长公主的话音一点点收敛。瞬间蔫了下去。
萧誉垂眸敛目,嘴边的笑意收起,放下手中的酒盏,动作间,身上的银饰发出细碎的声响,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悦耳动听,反倒平添了几分落寞。
那些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美姬们,见状,只得悻悻地退下。
“长公主殿下,在下敬您一杯。”
容蓁缓缓抬眸,循声看去。
她那双清冷的眸子,在触及到眼前之人时,微微诧异。
容蓁接过宫女递来的酒盏,轻轻举起,“秦公子有礼。”
两人酒盏相碰。
秦风的目光,温柔专注,仿佛他的眼中,只容得下容蓁一人。
萧誉的视线从容蓁面上挪开,落在她与秦风相碰的酒盏。他看着那两只几乎要碰在一起的手,眸色渐深。握着酒盏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骨节泛白,青筋隐现。
上好的白玉酒盏,在他手中发出细微的“咯吱”声,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唇边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渐渐消失,变得僵硬而冷漠。
楚钧唇角微勾,这二人倒是有趣。
“说起来,蓁儿也该议亲了,”楚钧清了清嗓子,笑着开口,“这秦公子,朕瞧着倒是不错,年少有为,文武双全,又是世家子弟。”
萧誉的呼吸一窒,他猛地抬头,看向楚钧,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阴鸷。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萧誉,又补充道:“朕记得,秦家世代忠良,祖上不仅有三位丞相,还曾出过一位大将军,与咱们皇室也算是渊源颇深。”
萧誉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一条条狰狞的虬龙。
楚钧满意地看着萧誉的反应,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除了秦风,”楚钧清了清嗓子,故作沉吟,“朕瞧着,那礼部尚书家的嫡次子李钰也还不错,生得一表人才,听闻才学也是极好的。”
他边说着,边用眼神示意不远处一位身着青色锦袍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朝这边恭敬地行礼。
萧誉的视线,顺着楚钧的示意,落在了那李钰身上。
只见那李钰,身形略显单薄,面色也有些苍白,虽说五官端正,却总给人一种文弱书生的感觉。
一阵轻风拂过,吹动殿内的纱幔,也吹起了李钰的衣角。
他似乎有些畏寒,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露出了里面层层叠叠的衣物。
萧誉的眼底掠过微不可查的厌恶。
楚钧手指在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点过。
“安国公府的世子,骑射功夫一流,为人也颇为正直。”
萧誉的视线,随着楚钧的手指移动,落在了那位安国公世子身上。是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倒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
只是……
“安国公世子虽好,却是个武痴,除了练武,便是打猎,恐怕无暇顾及家中娇妻。”
萧誉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他甚至还“好心”地补充:“听闻安国公夫人,为此可是愁白了头发。”
楚钧一噎,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目标。
“那……镇远侯府的小侯爷呢?他可是自幼饱读诗书,才华横溢,与长公主也算得上是志趣相投。”
这一次,楚钧特意观察着萧誉的神色。
他看到,在自己提到“志趣相投”四个字时,萧誉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萧誉抬眸,看向那位被楚钧点名的小侯爷。
那是一个身着湛蓝色长衫的青年,面容清隽,气质儒雅。
然而……
“镇远侯小侯爷虽有才学,却过于迂腐,且身子骨弱,恐非长公主良配。”萧誉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珠玑,直击要害。话落他意味深长地看容蓁一眼。
容蓁抬眸,迎上萧誉看过来的目光。她精致的眉眼微微上挑,唇角扯起戏谑挑衅的假笑。
“南疆王这是怎么了?”容蓁声音清凌凌的,手中把玩着白玉酒盏,指尖在杯沿摩挲。眼神却始终落在萧誉身上,没有移开。
“莫不是……”
容蓁侧头,长长的睫羽,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双眸幽深难测。带着戏谑挑衅,还有……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见不得本宫与旁人‘志趣相投’?”
容蓁将“志趣相投”四个字,咬得极重,尾音幽幽上扬,带着说不出的魅惑。
萧誉的喉咙有些发紧。
他看着容蓁精致绝伦的脸和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以及微微上扬的唇角,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方才压下去的火气腾地一下又被撩了起来。
“长公主说笑了。”
萧誉压下心头悸动,故作平静地开口,“本王只是觉得,长公主身份尊贵,婚事更应慎重。”他顿了顿,眼神不经意的扫过容蓁。
大殿之上,琉璃盏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将容蓁那张绝色的脸,映照得愈发明艳动人。
她偏着头,红唇轻启,呵气如兰。长长的睫羽遮掩住了眼底的真实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