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她一直想着要给萧誉送个什么好的生辰礼物,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为他做一碗长寿面,心底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柔情,像春日里初绽的桃花,娇嫩而美好。
容蓁披好外衫来到院子西侧的小厨房。
小厨房里,炊具一应俱全。她却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厨具,有些茫然。
厨具在她眼中陌生又新奇。
容蓁从未下过厨。
在容府或是皇宫,她锦衣玉食,即便上辈子最落魄的时候亦十指不沾阳春水。
小厨房里还有未燃尽的柴火,容蓁在角落拿了些干柴将火重新生了起来。火苗舔舐着锅底,发出噼啪的声响。
柴火她晓得怎么点,可面条该怎么煮?
容蓁茫然四顾,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纤细的手腕,拿起擀面杖,开始笨拙地尝试。
面团在她手中,像个不听话的孩子,怎么也擀不圆。不是太厚,就是太薄,甚至还粘在了擀面杖上。
她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
重新揉面,再擀。
一次又一次。
面粉沾满了她的衣袖,也沾染了她如墨的长发。
容蓁第十次将面条倒进锅里。
水开了,咕噜咕噜冒着泡。用筷子轻轻拨动着面条,避免粘连。热气蒸腾,模糊了容蓁的视线,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一缕青丝黏在脸颊,她却顾不得擦拭。
这一次,她觉得自己终于掌握了火候。捞出面条,放入早已准备好的鸡汤中。
面条虽然粗细不匀,但汤底清澈,上面点缀着翠绿的葱花,看起来还算不错,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终于完成了。
“真是……”容蓁低声抱怨一句,语气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为了一个男人,如此手忙脚乱。
从小厨房的窗外望去,天色已经大亮。
辰正三刻。
日头已高。
容蓁端着面,脚步轻快地走出小厨房,萧誉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看书。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他的身上。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气质清冷。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容蓁手中端着的那碗面时,眼中闪过惊讶。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
目光落在容蓁手中的那碗面上,久久未移。
月白色的衣衫衬得他越发清隽,晨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如同谪仙。
容蓁走到石桌旁,将面碗轻轻放在他面前。
“这是……”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
容蓁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伸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指尖沾染了些许面粉。“长寿面。”她言简意赅。
萧誉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是他的生辰。
在楚燕为质的这些时日,他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生辰。清冷的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拿起长箸,挑起一缕面条。面条粗细不匀,一看便是出自新手之手,他却吃得格外认真。
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眉眼,更添了几分温柔。
容蓁在他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他吃面的样子很斯文,优雅,像是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多谢阿蓁。”他鲜少这样笑开,可一旦笑起来,便如冰雪消融,春回大地,令人心醉。
容蓁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萧誉眸光微敛,收起了笑意,“既是我生辰,中原可愿将侵占的南疆三城归还?”他语气平静,半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道。
容蓁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既是生辰,便不谈国事。”
萧誉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不曾移开。
“南疆三城,于我而言,并非国事,而是故土。”萧誉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
“我明白。”容蓁低声道。
她如何不明白?
只是,这件事,并非她能做主。即便她是长公主,也无法左右朝堂的决定。更何况,南疆三城战略位置重要,楚燕不可能轻易归还。
她沉默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碗中热气氤氲,却渐渐冷却。
容蓁的目光落在萧誉垂下的眼睫上,浓密纤长,如鸦羽般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能感受到他周身气场的变化,原本温和的气息,此刻多了几分冷冽。
像是春日里突如其来的寒风,吹散了方才的暖意。
容蓁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尖仍残留着面粉的触感。
萧誉放下手中的筷子,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院落中格外清晰。
玉白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瓷碗的边缘,一下又一下,像是敲击在容蓁的心上。
“三百年前,南疆本就属于中原。”容蓁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萧誉轻笑一声,笑声中却带着一丝嘲讽,“三百年前?”他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意味深长。
“三百年前的事,于我南疆子民而言,不过是一本史书上的记载罢了。”他语气淡漠,“我们从出生起,便与中原再无瓜葛。”
他目光落在院中盛开的繁花上,“我们自给自足,安居乐业,从未想过要侵占中原一寸土地。”他顿了顿,语气愈发冷冽,“在我们的心里,南疆才是家。”
“而中原……”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道,“只是侵略者的角色。”
容蓁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万丈深渊。
她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再也无法收回。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这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阳光依旧斑驳,却再也没有方才的暖意。
“我还有事。”
容蓁站起身,声音有些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