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轻拂,这风,竟也带着一丝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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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光晕渐渐被殿宇的阴影吞噬。
步辇缓缓停下,厚重的明华殿匾额,朱红色的殿门紧闭,两侧的白玉石狮,在余晖的照耀下,活过来般,威风凛凛。
容蓁睁开眼,殿门前黑压压跪了一片,似黑色的潮水,绿芜领头跪在前,低着头却挡不住笑开的颜,领着众人高呼:“恭迎长公主殿下!”。
容蓁扶着芯红的手,缓缓走下步辇。绣鞋落地,踏在落下阴影的青石砖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声音,亦似踏在了容蓁的心上,让她从方才的恍惚中清醒过来。“都起来吧。”声音一如往常,清冷而平静。
“谢长公主殿下!”
容蓁缓缓抬步,走向明华殿。
绿芜连忙起身,快步走到容蓁身侧,与芯红二人一同扶着往殿内走去。
殿内,燃着安神
香,混着淡淡的脂粉味,清幽淡雅。
金丝楠木的桌椅泛着温润的光泽,雕刻着祥云瑞兽的屏风后,香炉里袅袅升起淡青色的烟雾。
“芯红,绿芜。”容蓁在雕花木椅上落座,姿态优雅。
二人立刻上前,垂首恭立。
“长公主府那边,皇兄已派人清扫。”容蓁轻抚着扶手上的祥云纹路,“让人收拾收拾,今晚之前,咱们就搬入长公主府。”
“是。”芯红和绿芜齐声应道。
明华殿内顿时忙碌,衣箱打开,绫罗绸缎叠放整齐,珠宝首饰小心地装入锦盒。
宫墙深深,禁锢了容蓁多少年华。如今,终于可以离开。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容蓁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阿誉。”她轻声唤道。
熟悉的清冽气息靠近,宽阔的衣袍轻拂过她的裙摆,一股淡淡的冷香萦绕在鼻尖,那是萧誉身上的甘松香。
未等她回头,一双手臂从身后环绕住她,轻轻一拉便将她圈进了温暖的怀抱。
萧誉的下巴轻轻抵在容蓁的肩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激起一阵细密的颤栗。
殿内原本忙碌的宫人,早在萧誉入殿时被芯红绿芜二人带着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留满室静谧。
“阿蓁……”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以后,我便不能夜探明华殿了。”那语气中带着七分可怜,三分埋怨,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
容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孩子气逗笑了。
她微微侧过头,伸手覆上萧誉环在她腰间的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
“方才与皇兄用膳时,我已与他提起,放你回南疆。”容蓁柔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安抚,“相信不日,你便可回去了。”
环在她腰间的手指猛地收紧,稍稍用力几乎要将她嵌进身后人的骨血里。
萧誉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仿佛腊月寒冬的飞雪。
殿内原本温暖的空气,似乎也凝结成冰,连方才燃着的安神香,似也失去了温度,只余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停留在窗棂上的蝴蝶,扑扇着翅膀消失在窗外的金红色余晖里,只留下空荡荡的窗棂,像一幅失去了色彩的画卷。
萧誉猛地松开了手,侧对着她,身形挺拔如松,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漠。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却照不出他眼底的情绪。他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明暗交错,更显深邃。
容蓁瞧着他脸上神情的瞬变,心也随之一沉。
他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良久,才低低地开口,声音沙哑,“我帮你收拾。”话落,转身往散落的箱笼去,他背对着容蓁,宽阔的背影像孤零零的树,看起来竟有些萧瑟。
方才的温存,仿佛一场幻梦。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物件轻碰的细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容蓁深吸一口气,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阿誉……”她轻轻唤道。
所唤之人仿佛没有听到,继续收拾着她的衣物。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落寞,像一只受伤的孤狼,独自舔舐着伤口。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碎金般洒落在红木箱笼和散落的锦缎上。
容蓁望着萧誉宽阔落寞的背影,心口一阵抽痛。
他正一件件将她的衣物叠放整齐,动作轻柔,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疏离。
容蓁挪开步,轻轻走到他面前,开口唤道:“阿誉。”
他手中的动作顿在空中,缓缓抬起头,看向容蓁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焦距。良久,才起身面对着容蓁沉默不语。
容蓁的心猛地一紧,她伸出手,轻轻抚上萧誉的脸颊。
他的脸颊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你怪我放你回去?”她轻声问道。
萧誉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不,阿蓁,我怎会怪你。”声音沙哑,“我只是……舍不得。”
他的声音,那样低哑,那样克制,却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她的心。
容蓁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能感受到他深深的压抑。
萧誉眼底的落寞,刺痛了她的眼睛。
“阿誉……”容蓁再次唤他,萧誉的眼神依旧空洞,没有焦距,像潭死水。他的睫毛很长,小扇子般轻颤着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容蓁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冰冷的脸颊,感受着肌肤的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