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心的是明瑞明苓——还有季蘅。
他这两个月过得像过年似的,只觉处处再没有更顺心得意的了, 每天如影随形地跟在问真身边, 问星看着他都想磨牙。
但再想想问真种痘发热, 一直是季蘅衣不解带照顾在侧, 问星又认命了——算了, 姐夫粘人点, 至少待阿姊很好。
七月天气还是很热, 田庄中迎来了特殊的客人。
问安难得休沐, 挤出一日时间来,替大长公主来探望问真, 确定问真的情况。
她来时田庄中相当一批人还在隔离中, 问真在山上园子中接待了她, 姊妹两个到竹林中的小亭里吃茶, 二人说起牛痘之事,问安道:“伯祖母说姊姊此番行事过于冒险了。”
问真虚心领受, 但她很清楚,如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选。
若没有这样选, 她不会确定问星对牛痘的肯定与信任,远超一般所见,甚至季蘅……他们都对牛痘,似乎有格外不同的坚定信任。
但凡有千分之一的不确定,这两个人都不会让她先尝试的,而她发热时,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季蘅的懊恼与后悔。
问安见问真无言,以为她为祖母担忧而愧疚,又劝道:“不过姊姊放心,伯祖母虽有些后怕,却并未大怒,伯祖母亦是果决之人,岂不知姊姊如此选择的缘故。徐家娘子提出的新法,若不由身份足够贵重的徐家人先试,外人如何能够信服?”
只是这个人选,原本可以不是徐问真。
哪怕问星不成,见通见明见新难道不成?
问安轻声劝:“只是姊姊一身牵挂良多,日后千万谨慎。”
问真道:“你放心,我心里明白。”
她怎么可能不珍重自己。
问安与季蘅不可避免地见到一面,既是朝廷官员,更是问真的妹妹,季蘅面对问安时稍感紧张,两人分坐问真两侧,他绷着脸,问安板着脸。
问真无奈扶额。
问安只有一日休沐,来去匆匆,至少给大长公主吃了颗定心丸。
庄子中一切有条不紊地向下推进,到学中的假期快要结束前,田庄迎来了由问圆带领的大部队。
问圆年初南下后,回来顺利开起了店铺,招揽了数名手艺精妙的绣娘,专做刚从外地入京无太深底蕴,或者自家养不起好绣娘、弄不到太好的织锦缎子,但需要好衣裳撑场面的官宦诰命的生意。
还有些高门中,在家处境不大得意的娘子,比起在家中等待、算计,直接到问圆这里量体裁制银货两讫,是一条好路子。
凭借几位故友帮忙宣传,问圆很快打开了销路,夏日京中各类赏花宴络绎不绝,但织锦彩缎的料子过于厚重,取用更多的还是绫罗纱绸,这些平常裁衣会用到的料子大多不算十分珍贵,所以夏天的生意虽然热闹,对问圆来说,还是到天凉之后更为要紧。
进入七月,娘子们已经开始提前准备秋衣,要做几件华美得体的彩装丽服,好到中秋时节参加各种宴会,问圆很是忙碌一阵。
如今绣娘们手中活计都排满了,衣料大多都定了出去,问圆见好就收,暂时终止预订,带着妹妹们与女儿来问真这里游玩,一并探望问真。
同行的还有问满、问安、问宁、问显甚至宣娘、述圣……浩浩荡荡一排车队,她们这群人想凑在一起,很虚费一番力气调整时间。
问圆带着妹妹们出门,是一份大责任,难得地板着脸,严肃地吩咐问宁问显不许淘气,又与问安特地将二人分别带在身边约束。
在车上时候说得好好的,真到了田庄中,看着与家中迥然不同的朴素风貌和金灿灿的麦田、稻田,苍翠青山与山底翠波般的湖水,二人便端庄矜雅不起来了,欢快地奔向问真,“长姊!”
然后满怀期待地等着问真打发她们去玩。
纵然是做生意磨炼得性情圆滑不少的问圆,眉心突突直跳,心里直叹气。
问真倒不觉着小女孩性情活泼些有什么不好,其实以徐家如今的门第,哪怕徐家娘子们毫不贞静淑让,不难匹配名门,挑选如意郎,只是家中长辈们难免为此担忧而已。
她唯一在意的是,与活泼一同出现的,经常还有莽撞天真。
这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不过问宁问显年纪还小,正在读书,尚可以慢慢调整学习,见问圆满面头疼的模样,问真好笑地先吩咐问星带着明瑞明苓和两位姊姊玩去,才看向问圆,道:“怎么待自家妹妹倒没有耐心了。”
“问显都十岁了,近日都有人登门问她的婚事,她却还是这样莽莽撞撞的,叫人怎么放心?”问圆叹了口气,面有愁色,一边的问安倒是比她淡定些,吃着茶看了她一眼。
问真知道问圆的压力,七夫人往年待女儿多有忽视,导致问圆习惯了将妹妹们当眼珠子护着,衣食住行处处操心,哪怕如今七夫人多有改变,她这一习惯还是没有变化。
比起性情温婉沉默,内里又颇有韧劲的问满,显然是活泼爽直,但心眼不太够用的问显更令问圆担忧。
“你说只是登门问,她才十岁,大把的光阴还在家里呢,有什么可急的?”问真叫人端冰镇的莲子汤给她,特地吩咐不去莲心,“给你们四娘子降降火,少放柘浆。”
含霜应诺,含笑而去,问圆反应过来,嗔问真一眼,“阿姊!你偏心!”
宣娘噗嗤笑出声,“这话若十七娘说,还有几分可爱可怜,圆娘你这样说,在阿姊眼里只怕是可恨了。”
问圆立刻转向问真,“阿姊你看看,在你眼皮底下,宣姊姊都如此欺负我,素日在家时怎样,更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