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真直觉他有什么想法,但季蘅好一会都没动作,她便扬眉,刚要说话,季蘅忽然一下坐直身子,定定注视她,表情坦率而直接,“娘子,我想亲您!”
这算什么事。
问真莞尔,“你难道没亲过吗?”
季蘅屏息,又给自己鼓了一回劲,才说:“我等会再给您上唇脂。”
然后就一下扑了过来,说是扑,其实动作格外僵硬,在问真眼中好像雪地里扑腾的兔子——比较容易射中的那种。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刚要说话,季蘅已经亲住了她,唇瓣相贴,问真终于瞪大了眼睛,季蘅却已经顾不上为问真的平静破功而惊喜,他浑身紧绷地,全身的血流都涌向脑子,却好像没能救回他的理智,反而叫他大脑一片空白。
嘴唇相贴,最直接的感觉是柔软,季蘅空着脑子亲了一会,才慢慢反应过来——娘子好像并未涂抹唇脂,原来那样鲜润的红色,并非胭脂点缀出来的。
他理智回笼,那股勇气便散了,看着问真惊讶的目光,慢吞吞想要抽身,却被问真一掌扣住了后脑。
“你自己贴上来的,还没胆子亲?”问真在他耳边轻轻说,气息缱绻,幽微的沉香气扑向季蘅,那是面上的香脂的香气,是属于问真的香气。
季蘅彻底丢盔卸甲,僵硬到头发丝都不敢动一下,在这股清淡的香气中,他再次鼓起勇气,以吻与问真相贴。
于是这顿本就迟了的午膳,因为耽误了时间,**脆取缔,与晚膳同吃。
含霜看着季蘅挽好袖子净手,挤掉她的位置过去服侍问真洗脸,无奈地退了一步,出去唤品栀,“看看厨房细面可做好了。”
来到云溪山本就时间不早,立刻吃午膳还来得及,如今耽搁了一会,再吃对晚膳无益。
屋里迟迟不传膳,她掐着时间吩咐厨房备了细面,先用一顿点心,既能垫一垫肚子,不耽误晚膳。
再听到传唤进去时,见到二人都衣衫整齐,她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
细面是用高汤滚开的,因刚过年不久,怕问真大鱼大肉吃得厌烦,厨房预备的是菌菇、芦菔与豆芽滚开的素汤,入口鲜甜清新,配着酸辣鲜爽的小菜,十分开胃。
面的量不多,另有一笼素什锦小笼饼,季蘅吃了一口,想起云岫那里的茶团。
他们私下吃饭,他一开始还颇为小心,后来见问真其实态度随和,并没有过于循规蹈矩,便逐渐打破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想起什么便说什么。
“我后来向云娘子将那茶园的方子讨来了,于妈妈试着做过几次,味道能复刻七八成,只是或许茶叶品质不同,茶香远不及当日所用。”季蘅琢磨着道。
“既如此,你将方子给含霜,让她嘱咐厨房的人换了茶叶试试,没准好些呢。”
季蘅连连点头。
问真又道:“你与云岫倒是熟悉起来,她的方子轻易不给人的。我那日还想向她讨要,不慎忘了,不想你倒是要来了。”
季蘅腼腆一笑,“云大家给我,是看娘子的面子。”
问真扬眉看他一眼,眼中似有笑意,季蘅总觉着像被看穿了什么似的,问真却已慢条斯理地吃面了。
季蘅茫然地看了一会,逐渐入神,娘子吃饭的样子真好看啊。
“用膳。”问真叹了口气,给他夹了点脆笋丝,“怎么吃饭还走神呢?”
季蘅讪讪一笑,老老实实地低头吃面。
这次来毕竟只是短住,人手带得少,处处都清静些。
问真与季蘅同用了晚膳与消食茶,他心里说不上是否期待问真挽留他,问真若留下他,便说明舍不得他,可他如今身在孝期,问真不留他,更是尊重他的体现。
如果留下,不反而说明问真心中并不在意他么。
季蘅纠结了好一会,直到月上中天,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告辞,心中仿佛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说不上惊喜失落,他望着问真平和的眉目,只觉自己的心境平和安稳起来。
“明日咱们到林中踏雪寻梅,如何?”
季蘅立刻点头。
云溪山的行程最终定格在五日,这已是问真和季蘅都拼尽全力才挤出来的时间。
今年徐家有两门婚事要举行,宣娘与见明、述圣与见通,宣娘的年纪已经被前头那家恶心人耽误了,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赵大夫人再舍不得,得立刻将成婚提上日程。
见通就更不必提了,他在家一副望妻石的模样,自从宣娘那边定好,他就每日期期艾艾地在大夫人跟前打转,不时露出一点述圣与他的信件,还舍不得给人看,只叫人看到信纸边角,然后等着人问这是谁来的信。
大夫人被他磨得烦了,不得不为他开始参考吉期,何况述圣本来年岁不小,去年与许家说准的,是今年成婚。
这两件事一但落定,徐家上下必忙得脚不沾地,问真如今已是占了事情还没开始的空子,才能挤出这五日时间。
除此之外,二月里女学开学,她作为主事人,必然各种琐事缠身。
离别前,问真抚摸着季蘅微凉的乌黑长发,絮絮说起家事,略带歉疚地道:“这一阵子,咱们再要见面,只怕很难。”
季蘅听季芷说过这些事,心中早有预料,到听闻问真的准话,虽然心中不舍,却不愿表现出来,使问真被这些悲伤忧虑绊住。
他尽量使自己表情自然,笑道:“总归都在京中,离得又不远,娘子忙,兰苑事情多,等这一阵忙过去便好了。”
“阿蘅。”问真忽然唤他。
季蘅茫然看去。问真叹了口气,微凉的指尖轻抚他的眼角,“你的眼睛在哭,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