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笑吟吟地,问星献宝似的道:“是鲜柚茶,用槐花炼的蜜调的,清热润燥,姊姊觉得好吗?”
问真确实觉着味道不错,但听说是柚茶,再看大长公主的笑模样,顿生无奈之感。
得,去晦气就去吧,左右挺好喝的。
问星一开始听要他们先回京,问真后回,还只是茫然,她身边定是一点风声都不会露的,问真的旧事,她无从得知。
但从秋露等人沉重的面色中,她隐隐窥探到一点什么,心中不自觉地不安,今日见到问真回来,心才彻底放下,如释重负的黏在问真身上,舍不得放开。
问真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便难得地纵容她在外人面前黏人,明瑞明苓是本能地为与问真分开不安,见问真纵容,更恨不得粘在她身上。
见问真满身挂着孩子,大长公主感慨道:“你到六七十岁,若还能这样得孩子喜欢,我就彻底放心了。”
问真明白她的意思,却不愿听她这种带着放心、可以放手意味的感慨,故意嗔道:“我就是一辈子给人带孩子的命,六七十岁了还得照顾孩子?”
大长公主气得瞪她,“问星明苓跟着你,长大必定刁钻!”
问圆笑吟吟地道:“祖母您可别说,我就盼着金桃长大性子像姊姊一些,我才放心呢。”
众人说着话,又在东上院留了午饭,摆在大花厅里,大长公主拉着问真在她身边做,满桌都是问真素日偏爱的菜式,又频频吩咐含霜给问真布菜。
七夫人素日总抱怨大长公主偏心,对这一点却早习惯了,心里连抱怨都生不出来,只是频频拿眼睛看问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问真料定她必定有事,但看七夫人那样子,想来不是什么容易开口的事。
她就不问,等到七夫人坐不住开口了,她自然能应付。
怎么四两拨千斤地应付这些叔母,是她从小学习的必修课,徐家族中多少亲友,都是自幼大长公主叫她练手的对象。
何况七夫人如今还有些畏她,更不必在意了。
吃过饭了,众人散去,三个孩子留在临风馆里睡午觉,问真陪着大长公主在暖房里说话。
新搭的暖房里既铺了地暖,盘了暖炕,墙上嵌着通明的玻璃窗子,水仙、早梅等鲜花铺满窗台,大长公主只在短衫外披了一件薄薄的披风便足够了。
她拉着问真在炕上坐,笑眯眯道:“这炕真是好东西,坐卧都暖和极了,又没有烟气,那季三郎真是不错……”
问真四平八稳地坐着,不接话,只问:“这段日子睡得可好些?白芍说新给您调了药,吃着口干见些效吗?”
大长公主最厌烦喝药,听她问就忍不住瞪她,“我不问了还不成吗?”
问真笑吟吟地道:“那我是还是要问您的……不过我知道,您如今是最知道惜福养身的,我就不在这嘴碎烦人了——山里新得的冬桃,前回送的,您吃着可喜欢?这几日的我觉着又清脆了些,特地带回来的。”
锦瑟将鸡卵大的小桃子洗得水灵灵的,盛在一个大玉盘中捧上来,大长公主见了,眉目舒展,“我吃着很不错,你那山里难得,今年这冬桃还得了。”
到底忍不住关心出娘胎二十几年头一次谈感情的孙女——问真的表演骗得过旁人骗不过她,问真对周元承的真心假意,大长公主还是隐隐猜透了的。
但孙女有成算,有主张,大长公主自然只有欣慰的,这一回对问真和季蘅的事格外支持上心。
想到近日京中的风言风语,大长公主忍不住叮嘱问真:“你留在云溪山这几日,京里传出不少闲话,只怕还有好事的人往季三郎那里去了,你稍微安抚安抚。”
问真点点头,大长公主见她心里有数的样子,放下心来,二人说起旁事来,问真笑吟吟说起宁国长公主新得的大宛马。
大长公主含笑道:“给你弄一匹?倒容易。”
问真一边剥橘子,“我有真君呢,倒是过两年,问星和明瑞明苓学骑马了,得劳您和祖父费心。”
大长公主瞪她:“这算什么费心的?”
无论从问真这算,还是从她做祖母、曾祖母的算,为他们找小马驹,她都是理所应当的。
月余不见,二人有许多话说,等三个孩子午睡醒来,问真才带着他们三个离开。
大长公主不忘叮嘱她:“晚些到你娘屋里去。”
问真笑着应道:“早和我娘说好了,晚上过去陪她吃饭,你放心吧。”
大长公主送他们到屋门口,目送他们身影不见,才叹了口气回身:“总算是回来了。”
锦瑟扶着她往回走,笑道:“咱们大娘子一回来,殿下您心都定了。”
大长公主不禁感慨道:“我这辈子,年轻时候盼她祖父回家都没这样期盼过。”
“瞧娘子这次回来,气色倒是好看得很,可见那边风水养人得很。”
“何止风水养人。”大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笑道。
她对问真这段感情真是从头到脚的满意,季蘅的人如何她倒是不在意,只看问真如今的状态,她心里就安稳。
对她来说,只要问真舒心,万事皆可,就是把天捅破了又如何?
养个男人,算什么事?周家和开国勋贵早年那些娘子们,一气养好几个的不是没有,她孙女已经是顶顶端正守礼的了。
问真回到家,下午见通便过来,一开始还故作神秘,很快忍不住了,正要将见舒的打算全盘托出,忽见凝露面色慌张地进来,“宣娘子忽然来了,不知什么事,眼圈通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