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季蘅仰着脸,用那双清可见底的眼睛看她的时候。
她简直想把季蘅完完整整地吞到肚子里。
问真为自己的恶毒的念头懊悔不已,她从前总是看不上那些风流浪荡四处留情的纨绔子弟,可纨绔子弟至少不吃人啊。
她可比他们血腥多了。
问真又叹了口气,随着心意另拣了支笔,顺手写起行草来,写的仍是《太上感应篇》,好歹出家这么多年,这点道书经典若不能倒背如流,她岂不白混?
含霜蹙起眉来,但在她看来,问真生性纯善悲悯,从不嗜好血腥?怎会忽然有伤人的想法呢?
她垂眼去看问真的字。
比起字字端正隽秀,清丽有骨的小楷字帖,问真这一笔自由发挥的经便显得锐意太过,往日淡逸流畅的笔法少了闲云野鹤的清静淡泊,字里行间锋芒毕露。
她想了好半晌,小心地提议,“不如您真咬一口试试?没准您只是觉得季郎君可爱,便如小娘子小郎君年幼时,您不偶尔抱着亲亲吗?”
问真满手行草,已经飞快地写到“见他色美,起心私之”,听到含霜之言,她笔下的最后一个“之”比划尤为锋利,几乎飞扬而出,锐意铺纸迎面。
半晌,她长叹一声,“言之有理。”
于是次日,晨练后洗去满身大汗,拢着半干的头发迎来季蘅的问真,给季蘅的见面礼,就是糊着毛巾擦了把他的脸,然后咬了一口。
咬之前当然屏退了侍从——问真是要脸的人。
幸亏她屏退了侍从,不然季蘅就不是脸红那么简单的了。
季蘅来之前应该刚刚沐浴过,身上散发着澡豆的清香,脸颊干爽,口感——还不错?微微有些甜,而带着金银花的清香,是兰苑新调的润肤脂的味道。
季蘅满脸涨红,他简直要窒息了,脸一动不敢动,又克制住瑟缩的本能,只磕磕巴巴地道:“娘、娘子,您、您!”
问真淡定地收回嘴并擦擦嘴巴,她牙齿一沾上季蘅的脸,心里就安稳了:她虽然不大善良,但没变坏。
一想到如果咬破季蘅的脸,会有的鲜血流入口中的腥热滋味,她就十分反感 ,而季蘅脸颊微凉清香的感觉倒令她颇为眷恋。
如果不是季蘅太紧张,太僵硬,她真想再亲一口。
她确定了,她不是想吃人、咬人,她就是想亲季蘅。
为了叫季蘅不至过于害怕,日后还能再亲到,而且毕竟是阿芷的地点,不好吓破了他的胆,问真拍拍季蘅的肩,安抚道:“无事,莫怕。”
季蘅可不是怕,他脸红得与滚烫的炭有得一拼,问真那边又不舍地道:“你若不喜欢,我日后不再这样咬你了。”
“呜呜呜!”季蘅连忙摇头,想要说话,但语言功能似乎已经紊乱,嘴里先发出的是一串怪声,他很快反应过来,重重呼吸一次,才斟酌着语言,道:“我、我很喜欢。”
问真眨眨眼,看了他一会,“那,再亲一下?”
季蘅昨晚、今早接二连三地承受巨大的震惊,好像承受能力被提高不少,这会竟然还能保持清醒,虽然看着有点呆呆的,但还能提出要求:“我亲您可以吗?”
问真思索一会,皱着眉摇头:“我亲你。”
季蘅就是小小地挣扎一下,见问真态度坚定,便不再多言,只将通红的脸颊递了过去。
问真见他闭着的眼上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似的,扑簌扑簌得,倒很可爱。
肌肤很白,又透着干净清爽和一点清香,无论怎么看都叫她喜欢。
问真用观察精美瓷器的目光细细地观察季蘅,季蘅实在按捺不住了,小声地道:“是我脸脏了吗?”
“挺香的。”问真还认真地嗅了嗅,才回答。
季蘅感觉着她的呼吸,脸更加红了,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问真就干脆地在他脸上又亲了一口,“用早膳吧,晚些咱们去骑马。”
不知为何,这一口好像没有刚才那口香了。
难道得用牙齿磨着,才更好亲?
问真若有所思地眨眨眼。
骑马是她昨夜睡不着时想好的安排,宁国长公主那边的大宛马高头俊美,是一等一的马中美男,她看着心痒痒得很。
但要弄大宛马,一时半刻是来不及了,云溪山脚下,还有她的别庄,庄中有跑马的场地,还有十余匹精心饲养的骏马,是一等一的矫健俊美。
问真早年偶尔会在那里开马球会,但不过是亲近的几个姊妹一块玩,宣雉便是这边的常客。
这几年,另一位朋友随夫离京外任、宣雉有孕、宣娘婚事波折横生、她搬回家中,算来有许久没在那边招呼友人了。
中秋之前她倒是带着问满问宁几个去玩过,问宁简直乐不思蜀,抱着她的马舍不得撒手,但家里事多,玩得时间有限,又带着妹妹们,她总要多留些心,倒没有好生游玩的兴致。
昨日被宁国长公主那里的大宛马勾起了兴致,问真立刻有了主意,季蘅果然不反对。
甚至,想到那日在万寿山上,问真看着马上的他的目光,季蘅的脸忍不住又红了一些。
他为自己鼓劲,振作起精神,立志今天一定好生发挥,不说大展身手,得潇洒俊美!
问真处的早饭一向是依着人头做的,她虽然自幼过的豪奢日子,但对饮食物力还算爱惜,这阵子在山里住,明瑞明苓与问星不与她一桌吃饭,她这里不会摆上满满一桌,样式虽然丰盛,量却会相对减少。
但量少不代表做得粗糙,她随身带的一套厨娘班子,最擅长做精细吃食,手艺比园子里大厨房上伺候的还要高超。